“前些日子下雨天,我们本已经睡下了,福伯不知怎的想起祠堂门没关紧,一个人拄着拐杖过去,不甚摔了一跤,等我们到的时候,身子已经动不了了”
    按医者的话说,福伯之前跟随家主的时候受的伤没及时处理,再加上年纪老迈日夜操劳,积少成多,已非人力所能挽救。
    事实上,若非二小姐上次带来的丹药,这病症早就该复发了。
    这话来时已经跟慕凌说过,小六子哽咽地看了福伯一眼,随即转过头郑重拿出一封书信。
    “这是福伯先前让我交给您的,您慢慢看,我先去看看药煎好没有。”
    “”
    慕凌神色复杂地接过信,转头唤住小六。
    “先别急,我带了师尊赠予的药剂,你快拿个碗来化开给福伯服下。”
    说是药剂,其实是稀释过的高阶丹丸,寻常武者吃了生肌疗骨,普通人吃了也能延年益寿,虽然不可能完全治好福伯的病症,不过缓和一二应该不在话下。
    小六子见状惊喜地直抬头,一叠声便应着跑出去拿东西。
    “您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慕凌坐在床前,不着痕迹地探了下福伯的脉,感应到其体内器官已经近乎衰竭,鼻尖霎时涌出一股酸疼涩意。
    福伯自小看着她长大,可以说是这世上唯一留在她身边,如同亲人一般的存在。
    她本想着过几个月自学府出来便亲自接福伯一起生活,没想到世事如此无常,明明去年还精神可鉴的福伯,如今却一朝老迈了这么多,动都动不了
    像是感觉到她的自责愧疚,福伯浑浊的眼睛一直满含关爱地看着她,手臂还哆嗦着朝书信方向抖了抖,含糊着发出几道沙哑的声音。
    “福伯您别急,我这就看。”
    慕凌忍着难过勉强打起精神,随即拆开览阅。
    半晌后,她攥着信纸的手猛然一颤,不可置信地咬紧牙关
    慕鸿他怎么敢
    “姜”
    看到她这副悲愤至极的模样,福伯凝满泪雾的眼迅速漫起深深的愧疚自责,胸口也因为情绪激动而剧烈起伏着。
    “老奴,有,有罪”
    他喉咙颤动了下,两眼看着跟前这张与小姐极为肖似的娇艳脸庞,眼底满是堆积了多年的浓重愧意。
    当年老爷病重,他连夜赶回连城想要通知自家小姐姑爷,没想到姑爷没见着,却在慕府后门外看到有人遮遮掩掩地抬出一具尸体,那白布露出的手腕上,恰好带着小姐特有的红印胎记
    周围满是帝族将士,慕鸿夫妇还亲自恭送,他不敢声张,懦弱地选择了退缩,也没敢把这个惊天消息告诉病重的老爷。
    没过多久,姑爷小姐意外亡故的消息便宣扬开来,他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让慕家人钻了空隙透露出去,害得老爷惊怒之下加重病情,一夜故去。
    是他怯弱胆小,让小姐冤死这么多年也没能沉冤得雪,眼睁睁看着小小姐孤身在慕家,孤苦无援却没有任何办法。
    如今小小姐已经长大成人,还有了自保之力,一点也不逊色于当年的小姐姑爷。
    这秘密他守了大半辈子,如今一只脚踏进棺材,是时候告诉小小姐,也是时候去向老爷请罪了
    福伯嘴唇颤动几下,两眼哀切愧疚地看着慕凌,眼神定了两息,里面的光亮渐渐转弱。
    慕凌诧然自悲愤中惊醒,连忙运起元力吊住他心脉,通红的眼眶也跟着扑簌掉泪。
    “福伯,您再坚持一下,一会就好。”
    她颤声说着,顾不得等小六过来稀释,拿起药剂便放入福伯嘴里。
    可惜福伯愧疚之至已经心生死意,本该焕发生机的药剂灌进去居然没有任何效果。
    他定定看着跟前哭得手足无措的小女娃,眼底划过最后一抹慈爱,渐渐转为灰败。
    “不您别走”
    慕凌心神猛然一滞,握着他的手溃不成声。
    房外,小六端着托盘匆忙跑进来,嘴里的话语也随着看到这一幕而堵在喉间,彻底红了眼眶
    七日后。
    慕凌跪在坟前,抬手给福伯倒了一杯他生前最爱喝的黄花酒。
    “福伯,我要回学府了您放心,慕家恶事做尽,迟早会接受报应,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
    “等下次过来,凌儿再给您多带些黄花酒。”
    倒完最后一杯,慕凌垂眸敛去眼底的涩意,缓慢站起身。
    马车徐徐启动,将身后古朴的宅院远远拉在后头,慕凌看着童年记忆里那承满欢乐回忆的一屋一瓦逐渐模糊,眼神久久没移。
    等车身逐渐驶入密林大道,慕凌捻着储物袋听慕家发过来的传音,豁然冷下眉眼。
    “回府呵,有些账,是该好好算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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