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喻反复筛选过后,将目光对准了同为太上皇侍读出身的萧同明。
萧同明此人性情孤高耿介,不好相处,但是对太上皇十分忠心,是太上皇放在江南的另一双眼睛。只可惜能力不足,远不如甄应嘉之父官运亨通,却瞧不上甄家卖女儿的行径和张狂的作风,与甄家不怎么对付。
而萧同明此时正任江南道监察御史,从五品,有监察江苏、安徽两地司法与行政之职,只是被甄家防着,没能察觉什么。
乔喻将一应消息往那边一递,就耐心地等着。而萧同明果真不负耿直的名声,一得到消息,就直接上报太上皇,压根没想着先调查一番。不过得益于此,乔喻很快接到了盖着太上皇私印的密信一封,要求他上交两淮盐课的账目。
乔喻等的就是这个。
在林如海之前,甄应嘉连任两淮巡盐御史,根基深厚。林如海当初交接查账时,并没看出什么不妥,直到真正上任以后才发现甄应嘉在弄鬼。从前两淮的盐商只要依据盐引上交相应盐税即可,然而甄应嘉却打着为盐商“减税”的旗号,收受孝敬。
甄应嘉时期两淮的盐税减少了到了700余万,账目没有任何问题,因为从一开始该上交的盐税就直接进了甄家的口袋,根本没有过公账。到林如海上任后,盐商继续上交数额巨大的孝敬,林如海一边不动声色地收了,另一边却直接将其送入公账,补全盐税。也是因此,虽然有甄家挖墙脚,林如海依旧能拿出足够的银子。
乔喻心里感叹,都是人才啊。
这边乔喻把能坑甄家一把的账册全送去了,另一边甄家私下的庄子,经由太上皇的人手,查明确有密室以及大量白银,估计至少有十几万,这还只是一处庄子的。
如果说几十万的现银还不算什么,那么两淮盐课的账本问题就大了。林如海还未曾述过职,因此他任上的账目是头一次呈上。当今和太上皇各派了多名心腹账房一同规整,连续几天不分日夜地清查,效率非常高地将账目算了个清楚明白。两淮一带,哪年哪月,哪家盐商购买多少盐引上交多少盐税,一条一条列得清清楚楚。
这样一来,甄家经手的银子数目不对就显出来了。不说远的,只林如海上任这不到两年的时间,甄家截留盐税高达180万两。太上皇看到这个数字,直接黑了脸,这笔银子到他手里连100万都不到
其实甄应嘉任上的账本单看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和林如海的账目一对比,就很明显,有将近四成的盐商的盐引和盐税都明显少于这两年的,虽说有些约定俗成的“孝敬”是皇帝所允许的,可是差得太多了。
太上皇此刻心情很糟糕,任谁亲手养肥了一只硕鼠都不会高兴,被心腹糊弄那么些年,没当场发作那是他多年皇帝生涯养成的泰然。他真是头一次知晓下面这些人居然是这么的“齐心协力”
当今更是气极,太上皇出手阔绰,散财童子一般,到他登基的时候国库银子只剩千万两不到。这两年略微好转,却也是他劳心劳力,拼命抠银子,一点一点攒下的。
而甄家呢,只与林如海对比,除去上交太上皇的,光盐政,这些年少说吞了有两百余万两。更别说还有织造,甄家掌管织造几十年,不用算都知道那是个多么庞大的数字。
一想到甄家可能比国库还有钱,当今就就手心里痒痒,恨不能马上下旨抄家,只是瞥见太上皇发青的脸,才转口安慰道“父皇千万莫气坏了身子,为这等小人不值得,奴才不听话,收拾了便是了。”
甄家为内务府出身,甄应嘉之父原是太上皇奶兄弟,当今称呼甄家为奴才绝不算贬低。
“朕无事。”太上皇缓和了脸色,说道“皇帝说的是。先去查清楚甄家究竟贪了多少银子,暂且不必打草惊蛇。”
太上皇虽然气愤甄应嘉贪婪,却也不想此时便动手处理了甄家。毕竟江南一带牵一发而动全身,况且甄家老太太年事已高,宫里还有陪了他这许多年的甄贵太妃,总要顾及几分。
当今也没有反对,他心知肚明,想收拾甄家现在还不是时候,这笔巨银的流向才是大问题。父皇不会多想,他却没忘记甄家可是他那好六弟的坚实后盾。
不过甄家虽然只能暂且留着,甄家的爪子必须拔掉。这些年各地灾祸不断,国库的银子根本不够用,能省一点是一点,便是存在库房里积灰也比被甄家祸害了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