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潇潇将被子拉开了缝,蜷在里头的楚潇潇这才长呼了一口气,然后不情不愿地往子归那头再一裹,将原本身上的被子又滚了出去。

    夜里无光,全靠着院子里未熄的灯投来微弱光晕,让子归能看清楚潇潇的面容神色。楚潇潇却只低垂了头,人往子归的面前靠近,而后闭上了眼睛“睡觉吧小师姐。”

    楚潇潇不愿意说,子归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她头枕着胳膊,眯着眼睛很快就又迷迷糊糊地进入了一个半梦半醒的状态。

    睡得正迷糊时,却感受到有人拉了拉自己的手,白日里原就累得不行,夜里楚潇潇还要扰人清梦,子归这一时之间竟有火呲呲往头顶上冒。

    她迷瞪着瞪大了那永远没睡醒的眼,正要恶狠狠地呵斥楚潇潇赶紧睡时,一睁眼却见着楚潇潇不仅拉住了自己的手,整个人都差点埋进了自己的胸口。

    她一时恼也不是气也不是,最后居然憋着笑推开楚潇潇,佯装生气“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要闹什么”

    “以前我娘亲,也会说我长高了,会让我站直,然后给我量量。”

    子归刚要脱口的责备顿时就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嗓子口,一时间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人之间的气氛亦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我娘亲很漂亮。”说到这里楚潇潇抿着唇角笑了起来,是一种温柔的笑,又像是在怀念一个许久不见的长辈,“我见过的人也不多,但是娘亲是最漂亮的,比三师姐还要好看。”

    她说得些得意,子归的头却不敢微偏。她心底有一种说不出口的害怕,另一只空闲的手在黑夜里轻轻地捂上了自己的心口,她并不知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但宁可闭紧了眼,也不敢侧头去看此刻楚潇潇的笑。

    “我娘亲对我很严格,但是我爹爹都说了我不是读书的料,也不必非得逼着我。娘亲就会和爹爹发生争执,但最后爹爹总是会将我往娘亲面前一推,我就又坐在桌案前。”楚潇潇说着噗嗤一声自己先笑了起来,“我像小师兄一样也摔坏过砚台,但是我是故意的,砚台坏了,就可以不用练字了。”

    子归狠狠咽了口唾沫“然后呢”

    “娘亲买了更多的砚台回来,个个都是上好的墨。”

    子归和楚潇潇两人笑歪撞在了一起。

    这声轻笑好似将两人的尴尬气氛吹散了不少,楚潇潇侧过身面对着子归,她的一双眼睛在黑夜当中显得越发好看,有神、灵动。

    子归睁开眼,正好看到楚潇潇那甜如蜜橘的笑。

    “问君阁里的人都比我大,但是不是师兄师姐,我爹不收我这个徒弟,我只叫他们哥哥姐姐,月梅姐姐曾上树为我摘过果子哩”

    她越说越得意,竟将年少时的那几年里的趣事都讲与了子归。

    “那果子看着挺漂亮,但入口太涩,极难下咽。”楚潇潇接着道,“后来月梅姐姐出阁后总是会先将消息带回来给爹爹,再将槐花糖带给我,比果子好吃,特别甜,比上次小师姐你见我时,给我的糖更甜。”

    子归听到她提起自己,有些不自在地轻哼了一声,脑袋却往楚潇潇那侧偏了偏,好似想听清楚潇潇接下来的话一般。

    “三哥人最好,三哥是看着我长也还没长大,但前几年都是三哥带小玩意儿给我。五哥最皮,但是五哥会替我顶错。”楚潇潇笑,“都不亲哥哥,是我爹爹的弟子,都挺好的。”

    子归心里一个咯噔,突然之间就不想再听下去了。

    她活到五岁,自打没有记忆开始,就是在这院儿里长大,即便还没往围墙之外看到人心的龌龊,但是从知道是被丢弃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不能对人心抱有不实际的幻想。

    而楚潇潇嘴里“挺好的”哥哥,到底又是哪种好呢。

    她嗓子口干涩难耐,半晌都吱不出一个音来,只得僵手僵脚地任由楚潇潇握住自己的小指,感受到小指上传来的力道越来越大,她心里一紧。

    却只叫了一声“潇潇”。

    楚潇潇将头埋在子归的肩头,而后濡湿了子归的衣裳和渐长的头发。

    “那日三哥带人冲了进来,但我爹爹在前一天已经知晓了,那天他同我娘亲说,也许也许不会,但所有人都算错了,三哥不仅会,三哥还提前会。”

    “问君阁无处可避,我被藏起来时我看到三哥”

    她突然就哽咽了,语不成调地笑“三哥在问君阁里,四处找我。”

    子归的心,被一把无形的手,捏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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