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事了,唐嬷嬷往白氏居所回事,将今日危急时沈清玉的种种调度做派都说了,最后惭愧道“老奴糊涂,竟未领会少夫人苦心,现在想起来,这一张老脸都没地儿搁。”
    白氏倚在榻上,闻言苦笑道“从那孩子进了咱们家,没一日得了安生,她身上还有旧疾,后来我也打听了,她在家时有两年没再犯过,如今整日劳心劳力,把锋儿照料得妥帖,反累了她自个儿的身子。”她低头去理了理衣角,想到今日匣子中的手帕,当年在闺中的情形依稀就在眼前。那老太婆有本事,虽然那金钗是假的,可帕子却当真是她旧日所绣,那时她与戴泊尚彼此心属,互敬守礼,唯一的逾越就是戴泊为她折梅伤了手,她情急之下拿自己的帕子给他裹了伤口。后来戴泊说帕子不慎掉进了火盆里,便再也没拿回来,他们之间几经波折,到底也离散了。多少年了,没想到再见着这手帕,居然会是如此情形。当年看到戴泊与表姐有私时的失望痛心并未随着时光流逝而渐渐消弭,反淀成了一层岁月的余灰,每每想起,都让她痛恨厌憎。她知道戴泊非是有心与表姐有了越礼之举,可若非他给了表姐靠近的机会,若非他一次次因表姐与自己起冲突,生争执,怎会让表姐对他日益依赖,甚至寻隙下药,达成目的。他对谁都良善心软,看不到旁人的机心算计,只对自己最为苛刻残忍,到了最后,她连看都不愿再多看戴泊一眼。
    怔了半日,白氏闭了闭眼道“今日这事是我疏忽,没料到会演成这么一出大戏,险些就着了人家的道。一切都照着玉儿说的去做,将流言布散出去,找人看着戴家,盯着他们接下来的动作。”她在心里叹息,不管这帕子是如何落到老太婆手里的,自己与戴泊和表姐终究要走到这一步了。
    提起旧日的人和事,白氏便有些郁郁,她按了按眉心,强压下这股心绪,缓了良久,忽地冷笑道“照说蓉儿平日对那老太婆算得孝顺敬重,鞋袜绣帕,有我们的也必有她祖母的,谁知事到临头,那老太婆倒能狠下心肠,这般算计我儿。”她勾了勾唇,挑眉道“等着吧,都等着吧,往后这一桩桩一件件我都会十倍百倍地报还了他们,谁都逃不出去。”
    唐嬷嬷心里同样愤怒悲哀,主仆两人默了一阵子,唐嬷嬷先开了口“少夫人说就先把四姑娘,五姑娘留在北院,等夫人腾出手来,再好好给您送回来,二位姑娘在那儿,您只管放心。”
    白氏点头“有玉儿在,我没有不放心的,说来这次倒多亏了锦怡丫头。”她沉吟片刻,忽笑道“我心里有计较了,往后必不会亏待了她。”
    唐嬷嬷也笑“五姑娘机灵,又是好心肠,和那起子脏心烂肺的丁点儿不一样,这次她种了善因,往后必有善果。”顿了顿,唐嬷嬷敛了笑道“倒不知那老太婆哪里寻来那么一个不成体统的人,为何非要利用他害四姑娘。”
    “她娘家如今没个合适人,四丫头究竟是国公府嫡女,年纪尚小,身份贵重,寻常谁敢找死,倒是那一无所有,无牵无挂的市井之徒,本就是个唯利是图,拼命想往上爬的人,得了这个机会,哪里管其中的弯绕后果,被那老太婆忽悠了几句,就觉得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这样一个浅薄无知,又全然受制于她,更与她有些亲戚关系的人,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心知那人落到白将军手中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唐嬷嬷便也没再多提。又絮絮地说了会儿话,唐嬷嬷不知想着了什么,凑近了几步,低声儿笑道“少夫人是个痴心人,咱们只当她是良善清明,事事想得通,不计较,可老奴伺候了少夫人这么些日子,倒觉得”
    见唐嬷嬷卖关子,白氏笑骂“个老货,才离了我这儿多少时日,就学的这一身脾性,还不快说来我听。”
    唐嬷嬷绷不住掩了掩嘴“依老奴看,少夫人竟像是对世子有几分情意。”
    白氏诧异“不能吧他们从前也没见过面”
    “老奴半辈子瞧了多少人,总不能连身边儿的人都看错了。世子何等英雄,当日保家卫国的英姿谁不知道呢何况又是那样好相貌,少夫人嫁进来后又听了世子不少的事,还看过了世子练的字,习的书,就是还没说上话,多少都有些熟识了。这么些日子下来,老奴觉着少夫人自有一股子痴意,又是那样一个玲珑剔透的可人儿,莫说是旁人,只老奴看着,也怜惜爱重得不得了,将来世子醒了,小夫妻琴瑟和谐,那是多好的光景儿。”唐嬷嬷看了白氏一眼,宽慰她道“那时才是夫人的好日子呢,这会儿这些个恶心事,咱们只当是好事多磨,熬一熬就都过了。”
    白氏失笑,眉眼间染上了些惆怅惘然“只愿将来锋儿醒来,万莫辜负了玉儿才好。”
    说话就听着有人报说国公爷来了,唐嬷嬷紧着宽解了白氏几句,便从侧门悄悄地走了。
    唐嬷嬷回来时,沈清玉正抱着手炉让秋菊给她擦头发,唐嬷嬷接过秋菊手里的活儿,把人都遣了下去,沈清玉懒洋洋地半眯着眼道“钱先生方才来看过世子爷了,我说今日那么大动静,怎么先生也没来看上一看,原来是太夫人教人把前头给围了,先生他们也忙乱了半日才脱身。说来她也是好大的胆子,世子还没如何呢,她就想着抄家了,也不知是想寻什么,这样急惶惶的,脸面规矩全都不要了。”
    唐嬷嬷冷笑连连,在心里咒骂了那老虔婆千百遍,正兀自愤恨,便听沈清玉道“明日宫里又要来太医了,让吕业来是皇上的意思,没法拦阻,所以郡王进言,另赐了两个素日为皇上看诊的老太医来,到时咱们都在旁盯着,总不能教人在眼皮子底下伤了世子。”
    “又要辛苦少夫人了。”唐嬷嬷扶着沈清玉躺在引枕上,慢慢地给她擦着发尾“少夫人是咱们的福星,有您在,总是没错儿的。”
    沈清玉失笑,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大不了就豁出脸面去,左右经了今儿这一遭,再退也无处可退了。”她盯着靠背上的梅花暗纹,醒了醒神问道“娘可说了吗,传流言的事是否要着手去办。”
    唐嬷嬷收了棉帕道“夫人说一切都照您的意思去做。”她往妆台上拿了柄玉梳,扶起沈清玉来给她通头发“夫人心里明白,咱们再心慈手软,就是把自个儿往死路上推。”
    沈清玉拿过梳子来自己梳,看着像是被打蔫儿了的花朵,唐嬷嬷接过秋菊端进来的牛乳,看沈清玉慢慢喝下,才道“老奴今日那阵子的犹豫不是为了戴泊的夫人,而是因那戴泊。”她叹惋着摇了摇头“戴大人旧日算得对白家有些情意,后头虽不再往来了,可白家偶遇着什么难事,都有些戴大人的影儿,老奴一时想起从前,就犯了糊涂,可如今到底不是从前了。”
    沈清玉随手将小盏搁在一边“我知道嬷嬷是个念情分的人,今日的事您实在不必耿耿于怀。”她知道后头唐嬷嬷往何晏那里领了二十个手板儿,分了四次来打,打不打的不要紧,关键是脸面,其实唐嬷嬷那时候并未有什么不对之处,不过是主仆商议,自然会各有想头,嬷嬷到底还是顾念大局,听从吩咐的,只是嬷嬷自己对自己太苛责了。
    “少夫人心慈,老奴就得自己警醒些。”她在心里叹气,少夫人顾忌着她是夫人那边来的,若处处忍让,难保不会有一日奴大欺主,到了那时,岂不辜负了主仆情谊。她唏嘘着捶了捶腿,忽想到什么,便低了声儿道“今日白将军夫妇能顺利进府,还多亏了二房的弘铎大爷,是他震喝看门的仆役,将白将军一行人引进来的。”
    若不说,沈清玉险些要忘了郑弘铎这么一个人“这情咱们暂先记下,来日有机会再还。”她绕着一绺儿发丝在指尖把玩“他可会因此有什么麻烦”
    “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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