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目冷如冰,眼看着闹得不像,太夫人便把人都遣了出去,独留了沈清玉说话。

    “你这些弟弟弟媳都是心地单纯的,只是说话做事不擅计算,莫名地就得罪了人。”

    沈清玉唇角微扬,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没人接话,太夫人也尴尬,索性直接让人抬了几个箱子进来,让亲信嬷嬷打开,她拉了沈清玉亲自说明。

    地上一溜三个半大的红木箱子,打开来后沈清玉也禁不住怔了下。

    “这是一整套的泥金海棠花样的团扇,夏天时好用;这是两架紫檀木架子的炕屏,是早年的贡品,宫里头贵妃之下都没有这些个物件儿;这是一整套玛瑙的杯碗盘碟,难得的是上头的花样儿,极费功夫的。”太夫人一一详述毕,拍着沈清玉的手背,慢条斯理道“这些个御用贡品都是皇后娘娘赏下的,有些东西连我都没见过。”

    沈清玉立刻接话“那这回祖母便可留下细赏了。”

    太夫人被她噎得头晕,一时也不知这孩子是真傻还是假傻“这是皇后娘娘特意赏赐你的,祖母就是眼皮子再浅也不能犯上。”

    沈清玉在心里“呦”了一声,看来重头戏上演了,这会儿是要以金银之物收买她了。

    “你从前没进过宫,不知皇后娘娘是个如何慈爱的人,锋儿为国尽忠,到了现在还未醒转,娘娘日夜忧心,本想令自家甥女来照料锋儿,岂知你母亲自有主意。你嫁了进来,也是咱们郑家对不住你。”太夫人拿帕子压了压眼角,仔细瞧着沈清玉的神情。

    沈清玉心里不耐,却仍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了几分幽色,配着这张苍白憔悴的脸,当真是可怜的让人叹息。

    “我老了,总有照管不到的地方,你对祖母说实话,世子的身体到底如何了”

    沈清玉紧紧咬着牙,一脸想说不能说的压抑纠结,太夫人又细心劝慰了几句,沈清玉也没说话,只是眼圈儿渐红,她忙忙拿帕子捂了脸,侧过身去不敢让长辈瞧见她这副没有规矩的模样。

    太夫人眼神复杂,半晌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好孩子,这都是命,你清清白白嫁进我们家,将来”她话音哀戚,就好像是一个竭力为了孙辈寻出路的慈和祖母“将来的事祖母也不敢说,可你记着,这个家里,祖母总是为你做主的,你有什么想头都可与我说,能行的不能行的,祖母总能为你排解一二。”

    沈清玉一面做出一副哀哀欲绝的模样,一面趁空在帕子后撇了撇嘴,太夫人真有意思,今儿个搭了个戏台子,那么多角儿唱来唱去,都是想给她搭梯子,让她红杏出墙,恣意妄为呢。

    眼泪没抹几把,太夫人又接着说皇后的好话,在她口中,皇后成了一个悲天悯人,怜贫惜弱的活菩萨,但凡有什么要求,不管是荒唐还是逾矩的,皇后都能尽力满足。沈清玉顶着太夫人期待的眼神,渐渐又成了一根麻木不仁的木头。

    这下子不只是太夫人,连着旁边的嬷嬷都有些急了。

    “你家里头的事祖母也都听说了,你那舅父是想给你做个后盾,反被人误解,这会儿闹得这样难看,总是为难你了。”

    沈清玉没想到这么快就得演下一场,拼命憋红了眼眶,又拿帕子捂了脸。没办法,说哭就哭这个本事她还没练到家,只能这么糊弄糊弄了。

    太夫人苦口婆心,口说干了,茶都换了好几盏,可眼前这个除了哭就是发呆,要么就是答非所问,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最后太夫人无法,只好先把人放走了。

    “当初嫁进来时,瞧着是个机灵人,怎的如今是这副情态。”嬷嬷给她按着肩背,眉眼间皆是不耐。

    “要么就是个木头性子,要么就是精怪的连我都拿不准,适才你瞧着,她对那郑涵是何意思”

    嬷嬷思量了几息,斟酌道“到底是大家女儿,规矩还是有的,依老奴看,少夫人竟是一眼都未曾多瞧,一句都未曾多说,当是未看在眼里。”

    太夫人沉沉“嗯”了一声,也辨不清是喜是怒,良久,她的眉眼也仿佛浸了一层风霜“皇后娘娘和太子是国之正统,国公府得罪不起他们,锋儿已是那般了,我如此也是为了国公府的将来考虑啊。”

    嬷嬷不敢接话,只是瞧着昨儿个二爷送来的白玉薰炉发怔。今儿这一出非是太夫人与二爷商量好的,只是二爷那点子心思岂能瞒得过太夫人去不过是顺水推舟,难得糊涂罢了。世子爷手里头握着国公府的大部分权力,就是如今昏迷了,那些人也是各司其职,不肯易主。太夫人曾与夫人商议过,能否让那些人与太子行些方便,彼此也都便宜,谁知夫人推三阻四,让太夫人屡屡碰壁。世子身边谁都插不进手去,屋里侍候的也只有少夫人一个,若能拿捏住这一个,也就大有可为了。太夫人一直想法子让少夫人自起心思,靠在她们这一边,二爷是动了歪心思,伙同外人想与少夫人勾缠,两边法子不同,却意外地中了太夫人的心思。女儿家爱俏,少夫人还是情窦初开的年岁,一个懵懵懂懂的孩子岂不好糊弄呢若能教那郑涵得了少夫人几许情意,有些事也就好办了。

    “沈家也是心狠,这一招釜底抽薪,彻底是把韩家搭进去了。”

    嬷嬷也想到沈家的热闹,没成想那沈大人竟是个狠心之人,能抵得过韩姨娘那般美人的枕头风,倒也不容小觑了“依老奴看,哪家的闺女不想提一提自个儿的身份呢韩家毕竟是她正经的舅家,这回弄了个鸡飞蛋打,瞧少夫人方才的模样儿,心里岂能没有怨恨冲喜是一遭儿,韩家是一遭儿,日久天长的,谁能熬得住那般不公和寂寞少夫人究竟年岁小,膝下也没个孩儿,哪里真的能定下心来,如今这样,不过是大家闺秀的矜持和教养罢了,您可瞧见少夫人的脸色了吧。”嬷嬷啧啧了两声“那样一个天仙似的妙人儿,竟熬成了这副样子,真是可怜呢,您也不必堵心,咱们这样儿也是帮她,难道还真的守着一个屋子过一辈子吗”

    太夫人闭了闭眼,捏紧了手中珠串,良久道“随他们折腾去吧,那孩子若是个聪明的,就该知道要往哪头儿靠了。”

    嬷嬷晓得太夫人说的是二爷那起子事,依着那般阴险的手段,少夫人一个十五六的孩子如何能抵受得住,只看能到哪一步吧,有些事太夫人不好做,总得有人来做。

    一路回了北院,沈清玉恶心地直让人将换下的衣裳首饰都烧了扔了。蔣妈妈见她如此,又听了唐嬷嬷学回来的话,一时气得头昏眼花。

    洗漱更衣好一番折腾,沈清玉重新坐在炕沿儿时,心里的气也散了大半为了几个下作无德的蠢货把自个儿气着了,实在是天大的赔本买卖。

    “几个兄弟是那样,没想到五姑娘竟是个好的,得了消息便巴巴地送到这儿来,依您看,五姑娘心里头清楚郑二所为吗”春兰端来桂圆汤给她平气,引她说话发散发散,生怕她闷着了心里难受。

    “她倒也未必全然清楚,不过是个机灵孩子,那些个吃的用的可没白舍了出去呢。”沈清玉刮了刮夏荷的脸“这下子咱们夏荷姐姐可能放心锅底了。”

    夏荷捂嘴直笑“谁知道那么个腌臜窝里出了这样好的人呢受了好,惦记着,知道还,这才是明白人呢,奴婢瞧着五姑娘做的鞋袜都是极用心的,也不枉少夫人对她好了一场。”

    瞧见沈清玉没再把那边院里的事放在心里,唐嬷嬷和蔣妈妈都松了口气,说笑了好一阵子,沈清玉把两个丫头支了出去,让唐嬷嬷细说那郑涵之事。

    “我们也细细打听了,那人根基浅薄,父母宗族也没个拿得出手的,读书倒还说得过去,只不擅生计,只怕连十两银子都还拿不出来,谁知二爷是从哪儿淘换了这么个人回来,弄出那些下作心思。”唐嬷嬷想到郑涵偶尔看向沈清玉的模样,脸色就一阵阴过一阵。

    “去把丛风叫进来,我与他说说话。”

    见沈清玉笑的温柔平和,蔣妈妈才要给那些个不知死活的人烧上两张黄纸呢,她们姑娘心里越是不痛快,脸上就越不露出来,这会儿瞧着是没什么了,才真正是有什么的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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