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从书里听说秦人好养禁脔,对此很是艳羡,也总期盼着能捡来一个半个,放在院子里。

    听周围的人说,在我住处不远的地方,住着一个小郎君,听闻人长得惊为天人,只是足不出户,因此极少有人见过。

    我高兴极了,心想是哪个俊俏的小郎君,正好抓来给我作禁脔因此也顾不得父君以前曾告诫我不得踏足那里,翻了墙便溜了进去。

    姜国自古以来便是永夜之国。一日十二个时辰只有两个时辰是为白昼。

    我虽翻进了院子,眼前却是一团漆黑,四下静悄悄的,我屏住呼吸,这才看清亭廊处那个人影。

    他在树影下阖眸而眠。

    我正发愁看不清他的容貌,一缕月光却透过云层渺渺而下,映出眉目清俊的一张脸。

    我心里一惊,他的脸触目惊心,竟全是累累伤痕。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晚风吹拂,门廊前悬着的一连串繁红色的灯笼忽而依次亮了起来,缀缀萤火般,在黑夜中暧暧晕开昏黄的光。

    他似有所感,终于睁开了眼睛,站起身来,仿佛是注意到了不远处的我,却漠然侧目,只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便转身回了房间。

    我大惊如此貌美的小郎君,怎么却是个瞎子

    看他脸上全是伤,怎也没请个大夫,这怎么行我一时心急,本欲翻墙回去叫几个大夫来替他看上一看,没想很快却被闻讯赶来的夫子抓了个正着。

    可怜我不仅被捉拿回去,还被夫子向父君告了状,惹得他勃然大怒,将我禁足了大半个月。

    忆起这些残存的往事,我的脑海里又是一阵忽浮忽沉。一阵溺水般的窒息感过后,我猛然惊醒,始才发觉自己又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夜正深,四周依稀一片暗色,空荡荡的长宫仿佛只剩下我一人。一阵寒意袭来,我抱着膝打了个寒颤,孤零零地坐在持正殿门前的石阶上。

    身后的持正殿灯火如昼。苏澜还在里头同几个文官议事。

    茫茫黑暗中,我又见到星星零零的萤火隐没在无边的暗色中。

    它们是在哀悼死去的月兔。

    善事房得知青娴没能按时交上牌令,当日便带了一队人来到青娴房中。

    青娴面如土灰,本欲辩解,却听领头的执令史冷冷道“听说你这里藏了陛下被窃走的浮世珠,我等奉命搜查。”

    青娴瞪大了眼睛,颤抖着嗓音道“大人说笑了,普天之下,谁人曾见过那等传说里的宝物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又怎可能被人偷去了连陛下都未曾提起过失窃”

    她的话已然被一阵器物落地的粉碎声打断。

    没有人理会她。房中的东西不出片刻便被砸了个精光。

    执令史阴鸷的目光一扫,落到台面上,一把抓过那只月兔,阴阳怪气道“既然到处都寻不到,就该是藏在这畜生体内了。”

    未及她反应,那月兔便被一挑,撕开了脏腑。

    血溅得四处都是,那兔子挣扎了许久,才终于断了气。等到狼藉一地,执令史一行人终于扬长而去。

    此后青娴便自缢了。

    我有些恍惚。

    空旷的持正殿外夜色清寒,更深俱静。

    我也不知为何要来这里。大概只是偏室太冷了,冷得我宁愿在宫里漫无目的地徘徊,也不想再回去。

    我已有几日没见过苏澜了。听人说,他这两日皆宿在持正殿。

    我抱着膝,眼睛被风刮得生疼,使我忍不住伸手去擦,可才刚刚垂下头,突然的沉闷便潮水般涌来,顷刻将我淹没,让我喘不过气来。

    殿门便在这时突然开了。

    几个傅卿谈笑而道从殿里出来,瞥见石阶上的我,皆是一愣,放缓了脚步。

    后续跟上来的傅卿们也接二连三拥堵在门口,直到苏澜最后穿过他们走上来。

    “怎么睡在这里”

    他沉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我抬起头,对上那双幽深薄凉的眼睛。

    苏澜皱着眉看我,身上还是未褪的苍青常袍,似是不满,语气淡淡的“成何体统。”

    两日未见,他的气势更加冷冽。可我知道,他没有生气。

    我看向他,那双幽冷的黑眸向旁侧不经意地一瞥,几个傅卿便迅速低了脑袋匆匆离去。

    我低下头,微微哽住,憋了许久,才终于出声道“在等陛下。”

    他向我伸来的手闻言一顿。袖子擦过我的脸颊,散着清冷的香气,令我安心极了,忍不住蹭了蹭他的手臂。

    他僵了僵,仿佛眉皱得更紧了,接着便无情地抽回了手臂。

    我瑟缩了一下,拖着浓重的鼻音“好冷。”

    一阵静默之后,苏澜终于叹了口气,俯下身,向我妥协。

    “冷还不赶紧起来。”

    他用微凉的指尖轻轻擦去我眼睛下的泪痕,语调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哭什么。”

    我闭着眼睛,想要告诉他月兔的故事,又想问他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想对他说偏室很冷,想要说的话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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