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正司的人忙上押住她,她也没有挣扎,期期艾艾地看着张铎。
    如果这个时候,她还敢像胡乱说话,顶撞他的话,他在矛盾之中,或许真的会错手扒她一层皮,可是她没有。她未必看出他内心的矛盾,但她看清了他心中的恼怒。
    示弱,却又不是单纯地示弱。
    她把她与生俱来的卑弱之态,化成了一根柔软的藤曼,紧紧地缠住了张铎。
    抓住他,向他伸出手掌,这种把自己交付给他的模样,令他眼眶发烫,五内软痛。一时之间,张铎想把她从地上抱起来,舍不得把她教给任何一个人。
    “你们先退下。”
    宫正司的人面面相觑,在宋怀玉的示意下,退了下去。
    席银松了一口气,肩膀陡然颓瘫下来。她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眼泪,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来。
    “谢谢你”
    “谢朕什么。”
    “谢谢你谢谢你饶了我。”
    “你觉得你自己错了吗”
    席银闻言怔了怔,想摇头又不敢摇头。
    张铎转身回望身后的金华殿,灯火通明,人影凌乱。
    “朕有点后悔,当初在铜驼道上救了你。”
    席银垂下头,半晌方轻道“对不起,你救过我,又放了哥哥,我一直不知道能为你做点什么我以为你心里很在意娘娘的。”
    张铎没有应答,抖了抖被她抓捏出褶皱的袍衣。
    “回琨华。”
    席银忙赤足跟上他,一路上也不敢说话,直到走进琨化殿的漆门。
    宋怀玉点了灯,闭门,同一众内侍宫人退了出去。
    张铎走到熏炉前,正要解身上的袍衫,便见席银下意识地要来伺候。
    张铎别开她的手,自解玉带道“把你自己身上的湿衣脱下来。”
    席银怔在那里,殿内此时并没有其他的宫人,她也无处寻别的衣衫。
    “你你要打我我吗”
    她立在熏炉后面,瑟瑟发抖。
    张铎此时已经解下了对襟,露出雪绸禅衣。
    他什么也没说,顺手把冠也拆了下来,散了发,盘膝在玉簟上坐下来。
    “朕的话你没听到是不是。”
    席银心一横,伸手解了腰间的绦带。
    春裳并不繁复,只肖几下,她就把自己剥地只剩下一身抱腹了。
    她羞于站立,急切地想要做些什么,索性把张铎手边的那一把玉尺递给张铎,迎面却撞上了张铎伸过的手,那手上握着他将才退下来的袍衫。
    席银怔在张铎面前不知所措,察觉出来他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忙将玉尺往身后藏。
    张铎面无表情地伸出另一只手,捉住她背在的身后的手,一把拧了出来,取下她手中的玉尺,又扬了扬袍衫。
    “穿好。再露丑态,朕就命人传鞭子。”
    席银慌忙接过他的袍衫裹在身上。
    她穿过很多次他的衣衫了。
    每一次都是在她最冷,最狼狈的时候。
    在清谈居里,她被当年的刘帝剥地连下着都丢了,是他让她从箱中翻出了一件袍衫裹身,在廷尉狱的大牢之中,狱吏们谈论她的身子,说着下流的话,引得她浑身粘腻,不由自主地要去剥衣,是张铎一把打掉了她试图自轻自贱的手,拢紧了她衣襟,并给了她一件玄袍,后来,她裹着那件玄袍不仅走进了太极殿,还活着走了出来。
    这一年多的时光,要说张铎对自己有多好到并不见得,时常喝斥,责罚。
    苛责她的功课和行仪,逼着她做她根本就不会做的事。
    可是,即便如此,他真的是这个世上,除了岑照以外,唯一一个不曾羞辱她,拿她取乐的男人。
    他甚至和岑照不大一样。
    只是,到底有没有必要在他们之间分出伯仲来,席银觉得自己并不配多想。
    “是不是冷。”
    “不敢”
    “不敢是什么意思”
    张铎指了指熏炉“冷就坐到那边去。”
    席银应声挪着膝盖,缩到了熏炉旁,熏炉里还焚着沉香,离得近了,味道是有些扎鼻的,但她也着实冷,看了一眼张铎,见他垂着面,便小心翼翼地把脚露了出来,朝熏炉靠去。小声道“你什么时候打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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