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过来,你说朕要作什么”
    席银缩在角落里,双腿一抖,那脚腕上的铃铛就伶仃作响,她抿了抿唇,面上也是通红一片。张口想说什么,却又只见口型,不闻声音。
    “你有什么要说”
    话一出口,张铎就恨不得收回。
    他要做一件畅快自身的事,何必管她有什么话说,且这一句话意思诡异,竟如同在问一个罪囚,又或者问一个临终之人,细想之下,他自己也不自如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改了句式,似乎顺口了些,却失了将才的气势,于是他又懊悔起来,不如顺着那股气焰,就
    谁知他还没有想清楚,却见眼前的女人垮着嘴,望着他道“你骗我”
    “什么”
    “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
    “你说,自轻自贱的女人最容易被凌和谐虐至死。我听了你的话,可你还是要”
    张铎气得想给她一巴掌“朕要怎么样,朕怎么你了啊”
    她声音里带出了哭腔“你要我就这么地过来,你侮辱我”
    有什么比被自己递出去的刀扎起来更痛呢。
    张铎从来没有想过,有生以来最慌乱的侍候,竟然是在这个奴婢面前。
    他径直站起身,六神无主地在屏前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轮,终于勉强稳住了自己的心神
    “朕教你自重你记住了,那朕教给你其他的东西呢,你记着了吗”
    “我记住了的。”
    她说着抬起头来。
    “你说刑可上大夫,礼亦下庶人,你要我不要被一时卑微的身份束缚,你让我仰头做人嘛,我记着了的。可是,我记着这些,你也没有满意过,你总是骂我蠢,嫌我字丑,斥我言行不规矩,”
    张铎立在屏前望着她,忽然想起梅辛林将才的话姑娘家的身子本来就弱。
    不知道他有没有双关之意,张铎从其中隐约觉出了一丝埋怨,埋怨他过于严苛,过于急切地想要让她改变,以致于忘了,她是一个身骨柔弱的姑娘。
    “陛下,其实我一直都记得殿下在永宁寺塔前跟我说过的话,殿下说,你的名讳里有一个铎字,和永宁寺塔上的金铎是一样的。那四个角上的金铃铛一辈子都看不见彼此,我觉得他们特别孤独,特别不开心,而你也总是不开心。你之前在太极殿上救了我,我从前真的很想在我力所能及处,好好地照顾你,可是我好像总是做不好,总是要被责罚。每次挨了打,我就想家,哥哥不会打我。”
    她说完,抓起薄毯笼在头顶,抱膝抿唇,试图把眼泪忍回去。
    张铎站在他面前,不自觉地伸出手,却又在她的头顶停滞处。
    他实在不会用肢体的接触去安抚女人,言语上就更是捉襟见肘。他将手握成拳,慢慢地放下,立在她面前想了很久。
    “对不起。”
    这一声细若蚊鸣,但席银还是听见了。
    “掖庭这件事,到今日算了。”
    席银将头从薄毯里钻出来,怔怔地望向张铎。
    他也低头望着她。
    “但你抗旨不归,是大罪。宫正司也没有过错。徐司正现在跪在外面,一会儿你把衣服穿好,出去传朕的话,让她回去。告诉她,朕已经处置过你,其余的事,朕不追究了。”
    “真的吗那哥哥呢”
    “哥哥”这个称谓,怎么听怎么刺耳。
    但张铎今日,实在不想让席银再伤心。
    “岑照,朕也赦了。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之后怎么处置她,你都不准再置喙,否则朕随时都会取他的性命。至于你,这次朕让你受了这些伤,你想要什么恩,朕都可以考虑,但如果,你敢说出宫的事,朕就把你交还给宫正司。”
    说完,他抬手在她额头点了点。
    “躺下。”
    “你要做什么。”
    “药还没上完。”
    “你让女医来上啊。”
    张铎根本不顾她的挣扎,拖过一个软垫垫在她背后。
    “不,朕要上。”
    这话说完了,可却令人感觉好像没有说完。那蓬勃而出的虎狼之意,让席银脑中混沌一片。
    然而,张铎真的只是替她上药,连眼神都不曾飘移。
    宋怀玉立在门前,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那夜张铎传水的时候,传了一盆冷水。至于大冬天的,皇帝为什么要冷水,他就想不大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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