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宣将才的那一番抓扯掀乱了,露出胸膛上的皮肉。
    张铎想起,张奚执本讲授时,曾说起过“儒家以衣冠寓道,衣冠即礼之外化,是以,士者不得一刻渎衣冠。”
    张奚将他自己所讲的道理,践行很好。
    二十多年来,张铎的是第一次看见长奚裸露出身上的皮肤。
    他不禁伏低身子细看。
    名义上的父子,也着实有一身全然不同的筋骨。
    张铎疮痍满身,如同几经焚毁又被反复重筑的城池。而张奚的身子,瘦弱而完好,诠刑不上大夫的儒家之理,从没有被金属,木竹羞辱过。
    “死生亦大矣,而不得与之变,虽天地覆坠,亦将不与之遗。审乎无假而不与物迁,命物之化而守其宗也。出自庄子德充符,注释见作话。你教我的,我从没有忘记过。不外乎阐释不同,你不认我,我不认你。”
    说罢,他伸出手臂,拢理好他的衣襟。
    席银一直等到深夜也不见张铎回来。
    雪龙沙躁动了一日,终于在起更的时候,伏在她脚边慢慢睡了过去。
    庭中雨声不绝,席银抱着膝盖坐廊上,望着漫天的雨帘怔怔地出神。
    起二更时,前门终于从传来了消息。几个奴婢在庭门前唤她“席银,江凌带女郎回来了,好像不大好,江凌不让我们伺候,你赶紧去看看。”
    话音刚落,雪龙沙陡然惊醒,对着庭门狂吠起来。
    席银忙摁住它的头“你不要叫了。”
    那几个仆婢赶忙退了几步,惊惶道“这雨下到现在都没停,连畜生也跟着躁动,怕不是要出事吧。”
    席银闻言,心里也有些乱,赶忙江雪龙沙拴在廊柱上,取伞向前门奔去。
    前门上,江凌正手足无措地扶张平宣下车。
    张平宣双手被绑在身前。周身无力,浑身湿透,目光无神,连说话的气力都散了。
    席银忙撑伞迎过去,撑住她的身子对江凌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绑着她”
    江凌接过伞道“你最好别问,郎主的原话是,把女郎锁起来,但她这样我”
    席银迎着雨抬起头,雨水的力道,几乎逼得她睁不开眼睛。
    “为什么要锁起来,女郎到底怎么了。”
    江凌道“让你别问你别问不过,你可算救了大命,若让其他的奴婢见她,我怕郎主那儿还要多几条命债,你在最好,赶紧扶女郎进去,给她换身衣裳。”
    张平宣一丝力气都使不上,的席银已然有些撑不住她,然而扫看周身,又不见伤处。
    “那也得请大夫来看看啊。女郎是伤到什么地方了吗怎会狼狈如此啊”
    “还请大夫呢千万别提,今晚你好好守着女郎,无论外面有什么动静,你都不要管。”
    席银听完江凌的话,还想再深问,谁知张平宣脚下一绊,猛地扑到在地。席银忙蹲下身去扶她,她却根本无心起来,身子软地像一团泥。
    席银心里焦急,惶道“都这样了,还要锁起来吗”
    江凌低头道“她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席银,我也要告诫你,不该问的别问。”
    “好好”
    席银点着头,把张平宣的手臂架到自己肩膀上,踉跄地撑她从新站起来。
    “我带女郎去她的屋子。大夫不能请,那你那你吩咐奴婢去替我熬些汤水来。”
    “什么汤。”
    “不拘什么,要滚的。”
    “好。”
    江凌一面说一面前跨几步,推开房门。
    “一定要守好她,她是郎主唯一的妹妹。”
    “我明白,你赶紧去吧。”
    江凌应声正要回转,袖口却被张平宣那双绑住的手,死命地扯住。
    江凌一时不敢轻动。
    张平宣撑着席银,半晌方憋足了一口起气,哑咳了几声,抬起那张被碎发切割的脸,眼底透着凄凉。
    “你去,你去告诉他,我我张平宣,再也不是他的妹妹。”
    席银一怔,望向江凌。
    江凌也是一脸惶然。
    “女郎实非你所见。”
    张平宣含雨呛笑了几声,没有应他。
    反而转向席银,手指抓紧了席银的肩膀,指甲几乎嵌入肩肉里去。
    “阿银,你也骗我他杀人怎么会是为了我们他都是为了他自己”
    话未说完,她实在心碎力竭。手指松垂,瘫软在席银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死生亦大矣,而不得与之变,虽天地覆坠,亦将不与之遗。审乎无假而不与物迁,命物之化而守其宗也。
    “死或生都是人生变化中的大事了,可是死或生都不能使他随之变化;即使天翻过来地坠下去,他也不会因此而丧失、毁灭。他通晓无所依凭的道理而不随物变迁,听任事物变化而信守自己的要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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