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芷已经在心里模拟好了如何帅气拉黑张某微信。

    就说女人的第六感,单从她看到对方微信头像一本正经西装革履的证件照,就觉得俩人必然谈不到一起去。

    反正是来打发人的,她也想顺便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要不然,多委屈那些一脸浩然正气,拿着证件照当社交工具头像的律师同志们啊。

    裴芷心不在焉地在群里催着小姐妹们,嘴上悠悠然说道“那可未必,我们女孩儿是少赚一份钱还是少为家庭做贡献了张先生这种思想是不是还有点落后起码在我们家吧,我是说我以后的家,薪资汇总,家务平摊,互不干涉正常社交和人生自由。简而言之,合法合理情况下,爱上哪上哪,你管不着”

    “还有。冒昧问一句,您年薪多少来着要不方便不说也行。”

    张先生不知道九年制义务教育是不是在清朝上的,被她一番话说得露出了孺子不可教的表情,提到薪资又转圜一点傲气“六位数。”

    看如此表情,显然此六位数的首位数字必然高于五。

    裴芷轻笑一声“不知道张先生有没有在我们现代社会学过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您可更管不着我了。七位数。”

    修长的手指随着说话的韵律敲击桌面,挑衅十足。

    “对不起啊,赚的没我多的男人,我一个都看不上。那就江湖不见。”

    裴芷当着面删了微信,眼尾一挑,好整以暇地看向对方。

    男人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作祟,硬着头皮也当面删除以示自己的骨气。

    殊不知刚才偷瞄桌底的眼神早就让他输得一塌糊涂了。

    女人下颌微抬,转身的姿态婉转动人,从舞池中央游刃有余地穿过,像一抹抓不住又撩拨人心的纱。

    night酒吧位于华江区,而陵城电影学院位于静远区,在地图上是一个斜对角。

    但因为是谢少爷的局,没一个敢抱怨的。

    谁都知道,这位谢少爷的父母一个影帝一个影后,只要攀上了一丁点儿关系,可以说不愁将来资源。不管在哪,不管几点,不管这是不是个喝酒的好时候,都是上赶子参加。

    学校那点小圈子里对能簇拥在谢行身边的团体还有个别称皇亲国戚。

    这会儿刚过七点,喝酒的氛围还没起来,但这些人个个人精似的会来事儿,把正对着吧台这桌气氛调节得宛如午夜十二点纸醉金迷的夜场。

    电影学院出来的长得个个扎眼,尤其是被众星捧月围坐在长条沙发上的那位。

    黑发白皮,不染一色,混在人群中凸显出少有的干净少年气。

    然而只稍稍抬一下眼皮,无害的气息就被眼底凌冽的气势刮得一干二净,那双丹凤眼狭长幽深,眼尾褶痕更深,微微上挑。

    他斜着身子,胳膊肘支在膝盖上,手指把着酒杯沿口轻轻晃动,表情似笑非笑,像在认真听旁边人说话,又像独立于众人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不知边上的高个子说了什么,他敷衍地抬了下眼皮,视线落在舞池另一端的卡座上。

    男人穿着西装,样式普通,脸也毫无辨识度,此时还对着对面的空座儿露出微恼的表情来。

    “哥几个看了半天了,就那个男的,压根就不配。就他那样的,也不知道上哪儿找的仙女儿”

    “可不,不过我看仙女不是很热络,这墙角估计撬得动。一会儿等仙女回来要个号码去呗。”

    “要号码这事是不是得行哥出动啊,我要是长行哥这样,套个麻袋都敢去要微信号”

    凉飕飕的目光往身上一瞥,说穿麻袋那哥们立马嘘声“错了我错了,行哥不愁找不着仙女,也不会套麻袋,这辈子都不会。”

    吹水氛围组无比敬业,好不容易把话题带过去,一声惊呼又转回原地。

    “快看仙女在那儿呢”

    去往洗手间的通道边,女人倚着墙正在打电话,神情淡淡的,偶尔应一两声。许是嫌长发捂着脖颈热,伸手往后撩拨的瞬间露出颈子处一大截皓白肌肤,连弧线都徜徉着傲气。

    鸦羽般的长睫半阖着,每一次轻眨都像隔空刮在心口上,挠得人口干舌燥,心口直痒。

    谢行抬头的时候,嘴角还挂着轻嘲,直到目光顺着众人惊叹的方向落下。

    心头仿佛在那瞬间落下一把快刀,血浆迸溅,汹涌着往外喷洒,甚至连眼底都染上了血色。

    那抹嘲笑就僵在了嘴角。

    呼吸也断了拍子。

    耳边充斥的嘈杂蓦然静音,一切归零。

    谢行极力控制着发颤的手指,扣在酒杯上的五指被大力按压出青白色,即便如此也不能控制住心脏同频率的颤栗。

    独狼扑食,面对猎物时抑制不住兴奋与快感大抵如此,恶劣因子在体内乱窜。

    “回来了。”

    他尾音发颤、自言自语道。

    刚解决完相亲男,陈燕如的电话如期而至。

    裴芷先听了一会儿口风,没察觉出什么异样。说明对方果不其然是个极其好面子的男人,对于今晚的奇遇没怎么有脸告状,估计也就说了一句和裴小姐不合适之类的。

    一个受过高等教育还能说出女人就该勤俭持家相夫教子的现代大男子主义拥护者和一匹心里只有草原的野马能合适出个屁来。

    裴芷挂完电话静静靠墙站了一会儿,夜场氛围渐起人影绰约,心里终于多了点已经回国的实感。

    手机锁屏前她瞥了一眼小群。

    群里那两位正在互相发着定位,口口声声十分钟还不到就把脑袋取下来给她当球踢。

    裴芷收起手机,转身往洗手间走。

    这个点人还不多,但酒吧光线如它的名字一样night,整条甬道只有镶在地砖下的氛围灯点着光,迎面而来两重阴影时,裴芷下意识往边上靠了一下。

    于是,擦肩而过的刹那,她把飘过耳际的男女调笑声捕捉得无比清晰。

    “是不是啊,行嫂你今儿真豁出去了”

    “什么叫豁出去”女生笑着回敬。

    “也是,除了你还能有谁咱行哥你看理过别人么。”

    脚下步伐未停,越往前,飘散在耳后的声音就越淡,再往后就窸窸窣窣淹没在音乐的鼓点声里了。

    但就那毫无重点的三句话,裴芷忍不住扭头回望。

    行嫂。

    行哥。

    某个字化作一把带钩的尖刀,直直戳进心脏,不等她有任何反应,拔出时外翻的血肉已经对外昭告此人无救。

    甬道尽头,舞池的灯光洒进一个斜方角,照在年轻女孩脸上明明灭灭。

    含羞带怯着,又无畏无惧的神情。

    像极了从前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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