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混沌, 万物归一。
    春归睁眼之时,看到宴溪靠在轿上, 睡着了。春归想翻个身,却被自己的头疼刺的嘶了一声,沉睡的宴溪动了动,睁开眼看着她。“醒了”手伸过来捏了捏春归的脸,而后皱起眉“鬼门关里走一遭, 难受不难受”
    春归想不起自己在海里发生了什么, 舔舔唇,有点心虚的问他“咱们这是去哪儿”
    “无盐镇。”
    “无盐镇”春归听到无盐镇三个字,难免雀跃, 面上顿时覆上三分喜色, 一双眼亮起了光。但她还是小心翼翼问了一句“不剿匪了”
    “剿完了。”看到春归的眼瞬间睁大, 像小鹿一样, 笑着说道“你自己剿了海匪头子,其余的虾兵蟹将转身就剿完了。”宴溪尽量说的轻描淡写, 倾身到春归面前摸了摸她的额头,热退了。她被窃走,本就惶恐,又在那样的情形下跳到海里, 就那样还想着要剿匪。再晚一刻, 她就喂了鲨鱼。思及此难免后怕,握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腮边贴着“春归,这辈子就这一遭, 以后不许你再随我出征。”
    “”
    “我先送你回无盐镇,而后回京复职。待我再去之日,即是娶你之时。我说话算话,你也不许出尔反尔。”
    春归懵懵懂懂,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眼下心爱之人在眼前,她便没有那许多顾虑。坐起身来靠着宴溪“着实想阿婆和郎中还有青烟了。我觉着我离不开无盐镇,从前走镖,也去过京城,但那回没走这样久。这次久了才明白,心里终归放不下他们。”
    “那你便陪在他们身边,哪里都不去。”宴溪的手揽着她,脸颊被她细碎的发蹭的有些痒,忍不住在她头顶蹭了蹭。想到在海中捞出她的样子便心有余悸,此生不能再经一次。
    如此悠长的时光像琼州无风的海面,一眼望过去澄净蔚蓝;又有一点像青丘岭的春日,漫山遍野姹紫嫣红,无论如何都不会腻。
    探出头去向后看,两辆囚车跟在后面,一个是春归见过的魏岑,另一个她没见过。“那是谁”伸出手指了指问宴溪。
    宴溪亦探出头看了看“琼州知府魏岚。这会儿暂且与咱们同路,两天后分道扬镳,严寒压着他们去京城。”宴溪顿了顿“春归,宋家,怕是要倒了。琼州匪事,是宋家那位为恶不做的大公子在京城在京城为魏家兄弟庇护,但不论怎样,太傅终究难辞其咎。皇上斩了宋家大公子,削了太傅的权,徒留一个虚名给他。”
    “那宋为呢”春归心下咯噔一声,想起宋为,这回在琼州,是宋为教自己的东西救了自己一命。
    “宋为作为宋家儿子,自然免不了受责,官降一级,被罚戍边三年,不得归朝。这对他倒是好事,左右他也不想归朝。宋为是我兵部的人,他降职便降职了,过个一年半载我再为他请封回来。宋家,最难的是三小姐本就被她父亲逼婚,眼下太傅没了实权,恐怕免不了做太傅的棋子”宴溪叹了口气,太傅倒了便倒了,他的那些儿女,除了宋为和三小姐,也没出一个好的。大儿子常年在京城街头惊马、欺男霸女、恶贯满盈,斩了不足惜。可惜了宋为和三小姐。
    不知为何,一个念头在春归动了动,但也仅仅是动了动,便被她压了下去。眼望着窗外,心绪飘向了无盐镇。
    月小楼坐在戏台下,对着台上的花旦摇摇头,站起身缓缓走上台,捻起一块帕子扯在面前,头微微偏了偏,一双含情脉脉的眼便露了出来,眨了两眨,而后将头缩回帕子,又从另一侧出来“帕子不要生生挡在面前,它不是一个物件,而是藏着你的心事,欲语还休再来一遍。”
    将帕子递给花旦,缓缓走下戏台,感觉到要咳,慌忙用帕子挡住口,再拿下来之时,一张雪白的帕子上一滴暗红的血。面色如常的将帕子收进袖中,坐在台下。
    回到无盐镇两月有余,月小楼渐渐有些适应这样百无聊赖的时光。偶尔宋为会问他为何不上台唱戏了他每每笑着说道“这戏台子不能总是一个人霸着,得给旁人机会,戏迷也喜欢看新人。”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在宋为面前又总是掩着咳,宋为不知他的咳疾愈发严重,便也信了他的话。
    又教了会儿戏便起身出了戏楼。
    这会儿正是午后,无盐镇的六月下着火,街上空无一人。
    月小楼面上迅速被晒红,身体却透着寒,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脚下的步子不禁快了一些。到了府中烧了一壶热水泡了脚,通体出汗,这才捂着被子倒在床上。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推门走了进来,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感觉到一双粗糙的手在他额头摸了摸,而后叹了口气。
    是薛郎中。
    “好生将养着,没事别出门走动了。”郎中收起把脉的帕子,坐在他的床边。
    月小楼笑了笑,打趣道“郎中不为我抓药了吗”本就柔着声说话的人,眼下有气无力,声音似水一样。
    “别抓药了,那些药都苦。吃了你会不舒服”无盐镇上的人都知晓,薛郎中给人瞧病,若是不再抓药了,这人便时日无多救不过来了。月小楼来无盐镇这样久,自然明白薛郎中所言何意,但这一切好似都在意料之中,并未令他很痛。
    “给您添麻烦了。”他叹了口气,纤瘦的手伸到枕下拿出一个钱袋子,放到郎中手中“你别与我客气,不收银子我心里过意不去。还有一事,望郎中成全”月小楼说完这话眼睛泛红,竟是有一丝哽咽。
    薛郎中自是懂月小楼的意思,拍了拍他的手“眼下还不至于,这才哪儿到哪儿放肆点活着,别总是畏首畏尾,你就算病了,能给别人添多烦哪能病了就想死”起身为月小楼烧水,拧了帕子去拭他的额头,他又发热了,这一折腾不知又要几日。郎中心中大恸,这些年在无盐镇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浪,从前能看淡了,眼下却看不透也放不下了,兴许是年纪大了。
    月小楼沉沉睡去,梦里千奇百怪光怪陆离,将自己这简短的一生梦了个遍。是几岁学戏,压腿之时生生按了下去,痛的从头瑟缩到脚;又梦到第一次登台,嗓子紧,张开嘴半晌不出音儿,被人丢了小石子儿;还梦到第一回唱主角儿,头顶吊着一盏灯,偌大的舞台只他一人,台下的观众目瞪口呆的看着还有那些数不清的夜里,被一台轿子抬了去,清晨送出来还梦到了宋为,初次见他,便觉公子清俊无双,台上站着的人心念动了动
    大滴的汗从小楼的额头流下,梦里的他伸手去擦拭,刚刚擦了一把,新的汗又覆了上来,无穷无尽。月小楼痛苦极了,他最喜干净清爽,最受不得汗如雨下。然而他止不住,一遍一遍的擦汗,直到最后,整个人站在梦里,如水中捞上来一般,无论如何都无法清干净。他绝望极了,出声喊了句“救我。”一只手伸出去,被握进了一双温热的手中。
    “小楼,小楼。”是宋为在唤他,月小楼循着那声音走过去,觉着自己渐渐走入了一片光明。宋为立在最亮的那处,缓缓朝他摆手,他的声音带着无盐镇夏日的炽热,唤着他“小楼,小楼,小楼,小楼。”一声声,一句句,如泣如诉,竟是比自己的戏还要好听。
    月小楼的眼终于睁开,宋为就在眼前,他双手握着他的手,眼角的泪还来不及擦干。看到月小楼睁开了眼,攥着他的手挡在自己的眼前,肩膀无助的抖着,那一片滚烫的泪水烫到了月小楼。
    月小楼觉着自己真是造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节目录

春归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棋子小说网只为原作者姑娘别哭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姑娘别哭并收藏春归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