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喝了一声,二人忙跪了下来。都不敢再多言。

    殿内一下子静下来。众人尽皆朝王疏月看去。

    都说,世人皆受皇权管束,只有皇帝一人是能得人间大自在。

    可这个时候,王疏月却突然觉得这话挺讽刺的。

    男女阴阳之事,放在民间小户之家,到还能成为夫妻之间的私乐,而在紫禁城之中,即便是与他喜欢的女人纵情天外,身边仍然有一大堆的人守着。时辰,日子,一样都不能记错。私乐已然成了一件曝在人前,论功过,论是非,甚至问罪,处罚的公事。

    人间大自在,恰恰也是人间大不痛快。

    “皇贵妃。吴细福的话,可是真的。”

    “是。”

    她无处可避,应过这一声后,也起身跪了下来。

    月白色氅衣铺于地,像脆弱荼蘼一朵,不合时宜地开在二三月间。

    “你为何不肯侍寝。”

    太后没有多余的言语,也并不曾在众人面前顾及她的颜面。王疏月无言以对。对于女子而言,这是令人避讳的症候,她实在有口难言。

    “奴才生产后尚未”

    “身子不好就该劝谏皇帝,为子嗣着想,怎能如此不懂道理”

    “是。”

    她的话被打断,也就没再没能说得下去,应了一声“是”之后便将身子伏下去,不再出声。

    皇后低头看向王疏月。说实在话,这个时候,她才终于有了一丝快感。

    从前在皇后眼中的王疏月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位分,也不在乎子嗣,甚至不在乎任何一句流言蜚语。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一副安闲自足的模样,谁都逼不出她一句慌话。

    不过如今皇后发觉,她王疏月还是在乎这个曾经要了她母亲性命的症候。

    也对,哪有女人不怕废了身子,被男人彻底厌弃的啊。她能借产后修养,瞒了皇帝一时,但能瞒得了一世吗

    “皇额娘息怒,皇贵妃的身子素来不好,生产之后,一直是周太医在为其调养,究竟如何,遣周明来一问便知。”

    太后听过此话,对陈姁道“去太医院,传周明过来问话。”

    陈姁忙道“回娘娘,周太医今日不当值。”

    “不在那便传院正过来,哀家今日要亲自过问清楚,皇贵妃的身子究竟如何。”

    王疏月摁在地上的手指有些颤抖。

    吴细福转过身来,仰起一张被打得通红的脸,泪流满面地对王疏月道“贵主儿,奴才奴才对不住您。”

    王疏月没有应他,只是摇了摇头。

    她知道瞒不住,可她不曾想过,会当着众妃嫔的面揭她的伤处,如此地令她难堪。

    紫禁城对女子最大恶意,突如其来。

    院正替她诊脉的手搭上她的手腕时,她就抑制不住地周身一阵恶寒。像是一条寒冷的锁链贴着皮肤箍紧了她整个人。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明间的门洞开着,阳春三月极好的阳光此时就铺在地上。人影齐刷刷地倒向一边,倒向麻木或幸灾乐祸的那一边。

    日影西移。院正收了手。

    太后道“如何”

    院正起身走到太后面前回话道“回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的话。贵主儿生产后确是血气亏损。”

    “不易侍寝么”

    “那倒是不至于,除非”

    “除非什么”

    院正回过身来,看向王疏月的道“贵主儿,容微臣问一句,贵主儿的信期可有准。”

    “我”

    王疏月握紧了手指,喉咙里如同哽着什么似的,吐不出声来。

    院正见她不肯开口,又向太后道“娘娘,贵主儿生产时有难产之相,难免损及本体根本,所以贵主儿身上症候,有些不是诊脉能诊得出来的。贵主儿不愿说,微臣也不敢冒犯。”

    太后听出了这话的意思,招手示意陈姁过来。

    “你带王氏进去,好好替她看看,看明白了,来回哀家的话。”

    王疏月闻言一怔。

    金翘到底是知道些人事的,见陈姁和孙淼等人要上前来拉扯,禁不住道“太后娘娘,我们主儿是皇贵妃,身子高贵怎能容奴才们冒犯,求您开恩啊。主儿不是有意隐瞒,实是”

    “放肆”

    皇后一声断喝。便有太监上前把金翘摁跪在地。

    “皇贵妃,你就是这样调和谐调教底下的奴才。本宫和哀家尚在,哪里有她说话的余地本宫看你这翊坤宫上下,是放肆得不成样子了来人,把拖出去,堵了嘴,重责二十杖。”

    皇后很少如此疾言厉色,婉嫔和宁常在二人都有些惊异。

    婉嫔想要求情,刚要开口,却又被皇后的目光给骇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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