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淼入翊坤宫, 也并没有逾越的动作。

    每日不过在宫中日常照管,查看内务府各处送来的诸如槽、木刀、木锨,以及黑毡等物件。辰时则回长春宫回话。

    金翘和梁安皆不知其意, 越发防范得紧。药食上的事, 都是仅着吴宣的手来伺候,金翘和梁安轮着日子上夜,其余的宫人也都深感自己主子素日里待下的好, 没有不用心的。

    皇帝处理完政事,大多数的时间都在驻云堂中看折子,一看就看到起更,王疏月人懒, 那会儿早就睡熟了。

    皇帝到也不在翊坤宫折腾, 看完折子,不过偶尔在她榻前坐会儿, 随手翻两页她翻过的闲书。

    她不愧是修过卧云的人。临盆前竟已翻起了忽思慧的饮膳正要以及许国祯的御药院方。大有要自己给自己掐脉调养的架势。皇帝觉得有些好笑。想她是不放心周明这些人、还是她真起了学医的心, 把这些天书当正经书看起来。

    想着, 便随手捡了一本往明间里走。一面走一面看她在留白处写下的正儿八经的批注。

    明间里吴宣和金翘正在挑红豆,见皇帝走出来, 忙跪让到一边。

    皇帝已经走到门口,又退了一步回来,冲着金翘扬了扬手上的书。

    “跟你们主说,这本书朕翻翻。”

    金翘应了是。

    送走皇帝走后, 方扶着吴宣站起来。

    想起皇帝刚才的话, 便进去收拾王疏月搁在手边的其余几本书。

    那几本书都厚得跟砖一样, 金翘拿到灯下细看时,竟都是医书药方。不由地对吴宣道“主儿以前也偶尔看些医书,但也都是为了照顾小主子的身子。有孕后,到看得多起来,昨儿周太医来请脉,奴才没在里面陪着,夫人在主儿身边,可听着周太医说什么了么,我见主儿是自那日以后,正经地把这些书给搬出来的。”

    吴宣坐在灯下,长了一口气。

    王疏月的母亲吴灵死在什么病症上,她再清楚不过。

    二十几年前,吴灵难产,在鬼门关上晃了一圈 ,虽捡了命回来,却也是母子皆受损。王疏月小的时候多病,逼得王授文这种从来不信什么怪力乱神的大儒,都在山庙子里给自己女儿买替身,好在后来随着年岁大了,才慢慢好些。至于吴灵,生产之后的恶露一直淅淅沥沥的,不曾干净。

    后来,连男女之事也逐渐断绝了。

    吴灵到是一直在劝王授文娶几房侧室,对王家的香火好。但王授文总说“定清已长成,疏月也贴心,对祖宗他已有了交代。家中人多了,难免要撑门面,闹亏空,不如这样清清静静的好。”于是,二十几年来,竟当真没有纳一房妾。

    一世为夫妻,不管他素日多么酸迂市侩,做丈夫这件事上,自己这个妹夫是做得顶天了。

    但这毕竟是在民间,夫妻情好,在一起过着赌书泼茶的日子,外头的人看着表上好,也就不能说什么。但此事发生在紫禁城内,却变得有些血淋淋的。

    吴宣从前就听说过一些关于皇帝的生母的事。

    那个至今没有名分的女人,生了皇帝不到两个月就被遣去了畅春园的佑恩寺中,伴着青灯古佛,一关就是三十多年,哪怕她的亲生儿子,如今已经坐稳金銮殿,她也不能回宫。

    紫禁城上下都忌讳她这个人,皇帝的龙椅坐得越稳当,杀伐行得越自如,她就越往时光深处隐去。

    整个满清皇室,连一个字的笔墨都没有给她。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被人们茶余饭后,在无聊的冬夜里提及。

    关于,她究竟得了什么病,为什么不能在宫里养着,其实大多数的人,心里都明白,只是因为他们畏惧皇帝,又鄙夷那副无用的女人身子,才把这个原本应该和皇帝一起垂名的女人的,越论越卑微,越丢越冷寂。

    诸如金翘这些人,也会忍不住在无人处,遮遮掩掩地跟吴宣讲述她们听来的故事。

    说当年这位云答应,生下皇帝之后崩了血山,在宫里调养了两个月,也没有调理过来,后来,说是她出身低贱,受不了皇帝的大恩,才落了这个病。

    在后宫里,出身奴籍无家族之荫蔽,无才学傍身。她不过是有一副好皮囊收着转瞬即逝的青春年华的女人,一但失了干净的身子,不能在床榻上让皇帝酣畅淋漓,对皇帝而言,就连皮囊都不是了。皇帝厌恶她,觉得她那个不堪出口的病和她那个人一样低贱,甚至连带着不喜欢她给自己生的这个儿子,当面斥他是“贱奴之子”。至此种下了当世不可解的“父子之仇”。

    吴宣把皇帝生母的人生和吴灵的人生一并想来,不觉五脏俱痛。

    又接连想起前几日周明来请脉时,对王疏月说的话娘娘体质本弱,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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