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得是墨绿。”

    陆太监同他一道站在的月台上,看着皇帝的背影道“皇上说了,这色儿,平易近人。”

    “平易近人啊”

    王授文觉得,自从吴灵死后,整个王家没有比今日更热闹过。

    家里人都知道了要接驾,前前后后忙得人仰马翻,去外头传戏得戏,定席的定席,比他都要上心。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王授文看知道,吴灵虽死,但却给他调和谐出了了这些个多么利落能干的下人。他王家还能操持下去,也全靠这些人忠心耿耿,不离不弃。

    其实王家的奴才本来就不多。王授文自诩是文华清贵,不大喜欢那种世家大族蓄奴纳婢之风。于是,吴灵死后,王授文又打发出去了一些奴才,管事的下人,就只留了一房姓赵的,从前是吴家过来的陪房,如今他们儿子也大了,人称赵三,独挡一面揽下了他爹的活路,管着王家的进出项。

    王授文从来不过问家里的事,一应都交给他去置办,于是,这回接驾的事宜,赵三来问他,他倒成了个一问三不知的糊涂爷。赵三无法,只得调转枪头,去请王定清的主意。

    王定清回京以后,皇帝把他放在户部做了个堂官,别看品级不高,却给了他专折专奏的便宜。他原本就和王授文不一样,没在京城官场上混过,进士及第后就到地方上外任,快人快语,针砭时弊,是个爽快利落的人,恰皇帝也敢在这个时候用他。

    如今各州县“耗羡归公”的改革如今大兴,过了年,他又要动身去山东那边替皇帝巡查改制之效。加上他虽然老大不小的了,但还没有成家,因此也就没有另置宅院,仍在王家大宅子里住着。

    王疏月是他唯一的妹妹,过去又因为父亲把她一个人放在卧云精舍,几年几年的见不到一次面,上回见面还是四年前,他好不容易回京来,撞上她的生辰,王疏月应是央这着他带她出去,去三庆园听了一日的戏。

    那会儿她还是个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的丫头。如今一晃,已经成了宫里的主儿了。他还形单影只地和自己老爹对着,王家一门,看似因家里的这位娘娘已然荣极,却是一门两只光棍,这光景,王定清也觉得脸红。

    这日候驾,两个男人孤孤单单地杵在门口。

    下人们都只能在二进院里跪着等。王授文扫了一眼冷落的门庭,不由侧身跟王定清嘟囔了一句“你的婚事,要不要趁着今日跟娘娘提一提,如今,咱们家都得看娘娘的意思,爹不敢胡乱给你做主了。”

    王定清道“娘娘是主子,她但有意思,儿子遵就是了。”

    说起来,他很想念王疏月,他这人和皇帝有点像,也是清冷意寡的人,这一生仅剩的一点温柔都给了自己这个妹妹。可如今一晃眼过去四年,她的模样他都有些记不清了。

    正想着,赵三从前面大街上欢天喜地跑来“来了来了,咱们小姐回来了。”

    王授文和王定清伸长脖子望去,果见前面行来一辆马车。

    之前内务府过来传旨时就已经说了是私行,此时不见仪仗,只有张得通和和何庆双双穿了常服跟在马车旁。王授文和王定清忙跪下,叩头不再话下。

    马车在王家门口停下。

    皇帝从车上下来,又一把将大阿哥抱过来,向车上的王疏月伸出一只手。

    “扶稳当,好生下来。”

    王疏月穿着那身褐红色的衫子,外面罩着白狐狸毛的披风。

    皇帝则是一身墨绿无暗绣的素袍子,腰挂青干种的雕龙纹玉佩,带着和大阿哥一样的的万子瓜棱帽,虽是穿得自在,但面上的表情还是和王授文在南书房见惯的那种冷冽一模一样。

    王疏月扶着皇帝的手下了车。

    一眼就看见了跪在门前的王定清。四年没见了,自家兄长好像黑了一些,但却胫骨强劲,一双修长的手摁在地上,骨节分明,清隽好看。

    皇帝将大阿哥放在地上。大阿哥好奇,但皇帝在前面,他又不敢放肆,便跑到王疏月身边,仰头眨巴着眼睛。

    皇帝在出宫前给了自己无数暗示,什么平易近人,什么君臣同乐总之一定不能让王疏月觉得,王授文在皇帝身边的差事不好当。

    然而,这会儿见王授文和王定清那伏地跪迎模样,愣是像要跟他过不去一样。

    皇帝回头朝王疏月看了一眼,却见王疏月眼底似泛了泪光,心里更不是味道,压着性的,冲着王授文道“你们先起来。”

    “谢皇上恩典。”

    王授文说完,正要起身,却又听皇帝道“王授文,朕说了朕这回是私行,百无禁忌,朕的话,你当什么了”

    这话听着似乎是在问罪啊,但王授文一时又不知皇帝是在恼他什么。

    即便如此,刚直起来的膝盖,还是“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王定清无法,也只得跟着自己父亲一道跪下请罪道“臣等罪该万死。”

    那膝盖砸地的声音,听得皇帝恨不得翻白眼。

    他抿了抿唇,手在背后握成拳头。

    “王授文,这是你王家门口,别把你在宫里对着朕那一套搬出来。”

    王授文懵了,这位爷今日看来是不好伺候啊,怎么请罪好像也不是,那他这会儿他还是该站呢,还是该跪着呢。

    正不知如何是好。

    一只柔软的手却扶住了他的手臂,白玉镯子衬着那凝雪一般的手腕子。

    王授文一抬头,却见是王疏月,半弯着腰立在他面前。

    “父亲,女儿扶您起来。”

    王授文忙一个头磕了下去“使不得啊娘娘,臣受不起。”

    王疏月笑了笑“父亲,咱们主子爷都说了,这回是私行,百无禁忌。您再这样,女儿也只能跪着了。”

    说完,她便作势要屈膝,“欸欸欸,使不得使不得,臣这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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