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勉强挑出一件墨绿色的真丝睡裙,比起其他,这件领口虽然低了点,但还算中规中矩,该藏的都藏起来了。
如墨一般绸密的黑发慵懒的披散在身前,白皙的皮肤被那件墨绿衬得发亮,妆早已卸了,面容清丽,有种楚楚动人的美感。
打开浴室的门,卧室里灯已经熄了,窗帘布很厚,挡住了室外的光线,在一片黑暗中,她小心地摸索到床边,绕到床尾,轻手轻脚爬了上去。
刚钻进被子,她立刻被一股热气包围住,没什么比这更清晰地提示着陈嚣的存在。
她悄悄翻了个身,对着墙壁,刚闭上眼睛,就听见身后的声音“怎么洗这么久”
陈嚣的声音有些低哑,懒音很重,听上去像是睡着又被她吵醒。
“洗澡加洗头,还要吹头发,就是要这么久的。我把你弄醒了”
“废话。”陈嚣说话很不客气,加上他冷淡的声音,钟亦心几乎可以想象出他那副不耐烦的表情。
“那睡吧,我不吵你了。”
“就这样睡不做点什么”他靠过来,右手放在被子外面,搭在她的腰上。
钟亦心睁开眼睛,转过身,任由那只手搭在她身上,她平静地开口“要做什么”
陈嚣轻轻笑了“我以为你要得到我,原来只是纸上谈兵吗”
“不着急,我还剩364天可以得到你,不差这一天。”
腰上的力道突然松开,陈嚣抽回手,懒散的枕在自己脑袋下,他说“很冷静嘛,你的接受能力倒是挺强。”
这半年里,两家人以聚会的形式正式或非正式的见过几次,陈嚣和钟亦心作为主角自然要到场。
钟亦心每次都穿着得体的连衣裙现身,话很少,但大方得体,就连笑容都是标准的名媛式微笑,在长辈眼里,挑不出一点错。
她给他的印象,约等于没有印象。
如同一朵养在温室里高贵的鸢尾,隔着玻璃看,再美丽也好,他一眼就忘了。
那次白鹭吧开张,他到场后才发现钟亦心也在,那天她端着酒杯和朋友聊天的样子,让他第一次记住了她的脸。。
仿佛一个活在画布里的人突然活了过来。
那天喝到深夜,她曾经在吧台找到他,提出要他送她回家,陈嚣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当时他曾有个模糊的念头,要是真因为这事把钟大小姐惹生气了,这婚事黄了也正好。
谁知到头来还是躺在了一张床上。
钟亦心笑了一下,说“我看过你的资料,伦敦商学院毕业,很有头脑,接受能力应该比我强。”
陈嚣侧头看她,虽然黑暗里什么都看不清,但他的脸被她的发丝挠了一下。
“我的资料”
“对,这么惊讶干嘛,难道你家里没调查过我的资料吗”
以他们的婚姻性质,结婚前家族双方一定会给对方做背景调查,从私生活到经济状况,从个人到整个家族,事无巨细。
而钟亦心记得,陈嚣的那张调查表显示,他的私生活方面堪称干净。
陈嚣沉默了。
现在想起来,陈立衡的秘书的确给过他一份关于钟亦心的背调文件,他压根没看,顺手就扔进了抽屉里。
“有,但我没看。”他云淡风轻地说。
钟亦心觉得有点热,被子里温度太高,陈嚣身上像是自带一个小火炉,跟他躺在一块,只需要一张薄毯就够了。
她把脚伸出被子,微微叹了口气说“你好像对我一点都不感兴趣。”
“对。”
“一点都不”
“一点都不。”
陈嚣说话一点余地也不留,好像天生不在乎别人的感受,脾气硬得像块石头。
钟亦心忽然翻过身,伸手按开床头的壁灯,暖黄色的灯光亮起来,她朝陈嚣凑过去,手肘撑在他的身侧,距离无限贴近。
一头黑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柔软地蹭着他的脸和脖子,她的发量异常丰富,迎着灯光,头顶许多小碎发不安分地立了起来。
这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只炸毛的小动物。
他们的距离如此之近,陈嚣注意到她脸颊浅浅的细小绒毛,瞳孔里放大的琥珀光圈,还有她头发上的水蜜桃味道。
她盯着他看,眼神直接而大胆,接着,她的手指突然朝他的眼睛探过来,陈嚣下意识地捉住她的手
然而她的指尖已经触碰到他的眉心,调皮地在上面点了几下。
“你这里有个印子,以前没有的,”炸毛的小动物开口说话了,眼神专注而好奇,语气乖巧到近乎天真,“是不是因为讲话太难听被人打了”
“算是吧,”陈嚣嗤笑一声,手上力道不松,“怎么,你也想打”
钟亦心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她知道他根本没用什么力道,就已经把自己捏到发红。
她说“我可打不过,你先松开我。”
语气软软的,像在撒娇,尽管陈嚣在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不出示弱的情绪,他还是松了手。
钟亦心转身把灯关上,房间复又陷入黑暗,躺进被子后,陈嚣听见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会找到别的办法对付你的。”
他没说话,但他不动声色地勾唇笑了笑。
“我们以前见过”
钟亦心没理他,过了十多分钟她睡着了,像是嫌他太热,蹬了被子还不耐烦地把他踢了一脚。
身侧呼吸均匀,伴着雨声,陈嚣很快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