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安醉一双凌厉黑眸射向顾熹,直接开门见山问道“说吧,你今晚为何要冒着风险出手救我们你不会想从我这儿打他的主意吧”
    被她这般怀疑,顾熹自嘲地勾了勾唇,嗤道“我哪儿是救你们,我想救的不过是你。”
    没想到他会这般回答,孟安醉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声音缓和了些“可睿王已经答应放过小城了,我跟上去,危险也是在可控范围。”
    “呵,那些谎话也就只有你会信。”
    听到“小城”这个称呼,顾熹神情愈发不屑,“睿王凭什么放过他就凭他服两句软,凭他单方面说知道残余顾家军的下落么就连我这个顾家军的继承者都不知道,他一个当年还不知道在哪儿喝奶的小崽子会知道”
    “若是先太子告诉他”
    “先太子也绝不可能知道”顾熹冷冷打断她,却不知怎的,他声音又忽然低下来,带了些落寞,“这世上知道顾家军散落何处的人,只有一个。”
    孟安醉抿着唇没有说话,她明白顾熹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毕竟上辈子直到她死,顾家军也没有现过身,展城归比她死得还早,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不过能以睿王心中所求来争取搏命的时间,这份心智已着实令人钦佩。
    想到这儿,她有些恼恨地瞪了顾熹一眼,“若非你献计,我和他今晚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我又不能未卜先知来的是你们。”顾熹无辜道,“而且睿王突然增派这么多杀手也是我始料未及的。”
    “杀手是突然增派的”
    孟安醉撑着下巴,眉头拧了拧,“难道一开始这个抓捕行动规模并不大”
    “嗯,”顾熹沉吟道,“睿王原本的目标并非是你们,一开始部署在刑部大牢的也不过二十来名杀手。但就在睿王进宫赴宴的时候,他不知从何处接到了一封信,说是今晚刑部大牢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叮嘱他好生准备,所以睿王才会突然增派人手,甚至连皇帝寿宴也不参加,亲自到场。”
    孟安醉敛了神色,正色道“你可知晓是何人传信”
    顾熹摇头道“我也不知。那信传得十分隐秘,却又不指名内容,偏又还得睿王如此信任,我实在猜不出来这传信之人是谁。”
    听到顾熹这话,孟安醉心里忽地生出了一阵凉意。
    她现在有些后悔自己上辈子死得太早了。
    但凡她死晚一点,也不至于对那些隐匿在黑暗里的触爪毫无所知。
    她和展城归夜闯刑部大牢一事,就连谢清绮都不知道,要那刑部大牢布防图时,展城归也是寻的别的理由,并且传递布防图之事做得十分隐秘,中间经手不过两人而已,那泄密给睿王的人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这种敌暗我明的感觉,着实让人不好受,指不定哪天就被人从背后捅一刀子。
    孟安醉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你为何要将这般机密的事告诉我,就不怕我转身就和小城说么”
    顾熹却是平淡地笑了笑,“那你会说吗”
    孟安醉垂着眸,没应声。
    她的确不会说。
    就像当初她在谢清绮面前表明的立场一样,这场权力之争谁输谁赢,她不在乎。
    顾熹见她神情恍惚,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张了张唇,问“安安,你为何同展氏子孙走得这般近他一个皇室中人,怎么还喊你姐姐”
    孟安醉面色凝重,随口敷衍道“此事说来话长。”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顾熹紧紧凝视着她,神色带了一丝躁郁,“这两个月来,睿王派人到处暗中搜寻这位皇孙殿下的下落却一直无果,我还道难不成他有通天的神通,逃得毫无痕迹,没曾想原来他根本没离开金陵,竟还跑到你这儿来避祸了。若非他将你牵扯进来,否则我还真得佩服他一番。”
    孟安醉斜了他一眼,“猜到了你还问显得你特聪明是么”
    顾熹抿了抿唇,被她如此揶揄,他脸上寒意消散一些,“我便当你夸我了。”
    “夜深了。”孟安醉忽然道。
    眼见她下了逐客令,顾熹只得不情愿地站起身往外走,行至门口,他又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沉如深渊,而后说“安安,你做好准备,我不会让他在这里待得太久。”
    “行啊,”孟安醉起身送他出去,淡淡道,“最好你也别再来了,那时我定会烧香拜佛感激上苍。”
    顾熹离开后,孟安醉在酒肆晃了一圈,最后在院子的葡萄架下找到了展城归。
    他曲着双腿坐在前些日子砌好的花坛边上,背脊微弯,手肘撑在膝盖上,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果然没去休息,孟安醉心想。
    听见脚步声,展城归没有抬头,只是轻声问“他走了”
    “嗯。”孟安醉踟躇在原地没有再往前。
    “姐姐”展城归忽地喊了声。
    他身旁立着孤灯一盏,摇曳的火光,像极了黑夜里那双通红的眼。
    孟安醉看见他仰起头来,夜风潮湿,吹得他发丝微乱,嗓音沙哑不堪,他说“今晚我可以问问题吗”
    她心口没由来的一紧,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什么话都说不出口,许久,在他颤颤巍巍的目光里,她还是妥协了。
    “问吧。”
    见她答应,展城归慢慢站了起来走向她,单眼皮垂下,掩去了内里骤然翻滚的阴霾,“我想知道顾熹和姐姐之间发生了什么。”
    孟安醉睨着他,“为何想知道”
    展城归眼睫颤动了下,信口胡诌“他是睿王的人,今晚又知晓了我的身份,可他也是姐姐你认识的,所以我需要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存着怎样的羁绊,才能确定他是敌是友。若是友,那自当结交,若是敌那以后只能各凭本事了。”
    “你倒是拧得清。”孟安醉在花坛边坐下,展城归立刻跟了过去,她笑了笑,道,“行吧,告诉你也无妨。”
    于是她便将和顾熹的渊源慢慢讲了,不过略去了那些感情细节和顾熹敏感的身份。
    听完她的叙述,展城归攥着拳头,本就冷白的皮肤似乎更白了两分,她话里若有若无的怀念几乎能将他生生逼死,沉默许久,直至胸腔里的酸躁感慢慢褪去,他才敢开口,问出了不惜铺垫这么久,自找罪受也要问的问题。
    “姐姐,那你还喜欢他吗”
    他这话问得自然而然,惹得孟安醉惊讶侧目。
    她方才不过只是提到与顾熹在雁来峰上肆意的生活时微笑了下,他便以此推测出了她和顾熹相恋过,这洞察力之强,令她不寒而栗。
    展城归眼神暗了暗,又问“可是不便回答”
    “不是。”孟安醉垂下眸,长叹一口气,“我只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世上的感情太复杂,有时并非一句喜欢不喜欢就能够说清的。我同他的道义理念已然分道扬镳,感情亦是如此。你要说我还喜不喜欢他,那定然是不再喜欢的,但若要我和他拔刀相向,我也同样不愿。”
    “就算他以后助纣为虐,残害忠良,罔顾人命,你也不愿吗”
    他的问题步步紧逼,让孟安醉有些喘不过气来,同时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虽说上辈子顾熹的确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了,但如今他还只是睿王门下一名幕僚而已,展城归对他的态度似乎太激烈了些。
    孟安醉定定看着他,像是要将他看穿似的,一字一句道“这是天下的事,是朝廷的事,是你的事,可这却不关我的事。”
    “如何不关你不愿与他拔刀相向,”展城归迎上她的目光,眼里布满了血丝,他静静地问,“所以姐姐的意思是,以后便要与我拔刀相向吗”
    “你想哪儿去了”
    孟安醉听到他这可怜兮兮的质问,方才的疑惑也顾不上了,只觉得啼笑皆非。
    “听着”
    孟安醉揉了揉展城归的脑袋,柔软的发像羽毛在她手心挠痒,在他怔愣时,她挑着眉道“顾熹今后会如何我管不着,但我知道你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她冲他弯了弯唇,“我又不是傻的,和谁为敌,也不会和未来的皇帝为敌啊。更何况你这么乖,我哪儿舍得”
    孟安醉说了这么长一串话,然而听进展城归耳里的,却只有最后那一句
    “你这么乖,我哪儿舍得”
    所以,她也舍不得他,对吗
    展城归眼里亮了亮,耷拉着脑袋任她摸,而后又不动声色地挨近她一些,偷偷偏了下头。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可以清楚地瞧见她的耳垂。
    那颗小痣好像比上次更加红了。
    “姐姐”
    “说。”
    “今晚暴露了身份,我可能要提前回宫去了。”
    “哦,那我提前祝你一切顺遂。”
    “姐姐。”
    “嗯”
    “睿王没有看清楚你的脸,他不知道我一直躲在这里,沉醉酒肆不会有危险的。”展城归停顿了下,抬起头来,单眼皮撑出一片皱褶,眼里含光漾水跟快化了似的,他看着孟安醉,小心翼翼地请求,“你能暂时不离开金陵吗”
    作者有话要说12更,补上昨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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