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跟她玩起了敌明我暗的战术。

    顾西章自认心眼小,不好误会了那小鬼头,连扑了三次空,便让手下亲兵盯上艺学府。

    亲兵熟悉顾尉官的作风,她让盯人,那人莫不是有通敌卖国的贼嫌,定也有为非作歹的坏心。

    可这次盯的人,却教亲兵直唏嘘。

    一则,尉官提起来就要磨牙的“奸贼”是个小娃娃;二来,那小娃娃天不亮就带两个小厮出门,听说小娃娃大小是个艺学,可出门背行箱乃至买吃食都是自己上手,两个小厮大爷似的,时时还要训斥小娃娃两句,只把小娃娃训得泪水涟涟。

    这哪像恶人,倒像被恶人欺负的苦主。

    亲兵观察了两日,忽地后知后觉,莫非监视是假,替小艺学撑腰是真

    须知去年年初皇帝大官家出“巾帼令”,朝中呼声高,落实的却少之又少。一令下了一年半,朝中数得上名号的女官不多不少,两只巴掌数的完除开宫廷例制女官,仅有临安领禁军的长公主、将门出身的顾尉官身领实职,其余多是敷衍了事的寄禄官,有名无权。

    这小艺学年岁小,又是姑娘家,顾尉官定是兴了护才之意。

    他是这么想的,便投顾西章所好,昨夜汇报时将艺学受的屈辱一五一十讲清楚了。说到小艺学几度向小厮落泪告不是,更是气得双拳紧握,指节啪啪作响。

    “莫讲艺学是与尉官一般的官人,就算是寻常大户人家的小娘子,也没有这样受欺负的罢我真恨不得出手教训他们”

    顾西章听罢果真像心里翻了五味坛子,连带脸色阴晴不定,教亲兵照看好小艺学,次日又起一大早,特地等禹温故。

    从寅中等到卯初,耳闻卫尉寺大小官员偏厅画卯,顾寺丞等不及了,踢了禹温故一脚。

    “想好没”

    禹温故恰恰在此时想到了,因那传闻是四年前他才来金陵城时听说的,而事发距今亦有八年多,适才想得慢了。

    被寺丞踢一脚,禹温故打个激灵,回神道“有了有了。”

    顾西章冷哼一声,甩袖起身,“拣要紧的说。”

    禹温故忙跟上去,边走边将八年前的旧案简化成三言两语的短文章

    “甲戌年末,西城王久业出城理事,夜宿城南荒寺,翌日返城,逢人语灵能附体,有通神辨鬼之能。常为亲友作招魂寻人之事,延至丁丑年末,王久业于城郊暴毙,其身如百千野兽撕咬,死状甚惨,自始无异事。”

    他讲完,二人已步出卫尉寺公干厅,是在往出寺的石路上。

    顾西章听他之后未再言语,忽而回过头来看他“没了”

    禹温故“没了。”

    顾西章年岁尚轻,又是女儿身,比禹温故矮上小半头。可让那双微眯的凤目望着,禹温故不自觉软下膝盖,躬身低头“那、那那之、之后,金陵城再、再无诡怪之、之事”

    “王久业的死,府衙查过了么”

    “查过。王久业家表叔在府衙做主簿,央了当时的知府彻查,定论是王久业在郊野遇狂兽故遭此一劫,合盖命数,却无蹊跷吊诡,更不是被人谋害。”

    “这样啊。”

    顾西章继续走。

    时画过卯的人三三两两向公干厅而去,见了顾寺丞主仆二人,免不了拱手行礼。其中不乏与寺丞同品级的知事、监丞,顾大人一概不理,径直往马厩去。

    倒是禹温故被指指点点得颇不自在,心说都知道卫尉寺盛不下您顾尉官,可面子上也要给同僚们过得去,别给旁人留下话柄才是啊。

    然顾寺丞军营出身,信奉的是真刀实枪,最不屑表面文章。

    顾西章径自牵了一匹枣红骏马,见禹温故两股战战,情知文人不上马,便道“你去艺学府外等我。”

    卫尉寺离艺学府不远,踱步过去要不了两刻钟。禹温故领过老寺卿片刻不离寺丞的命令,一咬牙,翻身上马,没等他驾驭马儿走出两步,顾寺丞已不见踪影。一声“那您呢”也在马蹄声中碾做尘土,随风而散。

    使不动那犟头倔脑的马儿,禹温故只得叫了辆小轿,多给铜板让轿夫快走。紧赶慢赶到了艺学府,见门前站了一娃娃,坐了一兵爷,趴了两小厮。

    小艺学抱着行箱耷拉脑袋,看不到何种神色。两个麻衣小厮一个当兵爷的杌凳、一个作兵爷的脚踏,以头抢地“哎哟哎哟”直叫唤。

    兵爷玄甲森寒,黢黑的脸上一道寸长寸宽的方疤从眉峰框到眼尾,截去半段眉毛。

    分明穷凶极恶的长相,偏要挤出笑脸给小艺学

    “丫头,别怕。”

    小艺学看看他,又看看天,嘴角一撇,两串眼泪落下来,哭也不敢哭出声。

    顾西章便在此时到来,她也不是单人匹马。

    枣红骏马后头,扛草垛卖糖葫芦的、推小车捏小糖人的、肩挑手提大小包袱不知藏有何种宝物的

    陆陆续续,竟有十数人之多。

    眼见顾寺丞端坐高头大马,唇角浮出一抹得色。禹温故久不通人情的思路,忽地灵光乍现

    寺丞,难道要用这些小贩哄艺学大人给她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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