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别人。

    泉得出了结论,面无表情地开始等八卦。

    雫并不清楚桌对面那位好友心里想的是什么“险恶的东西”,眼睛再怎么专注地盯着桌上的甜点,都没找到一点点想开动的胃口。她试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抬起头说“我只是在等夕颜的同时,顺便想等个别人而已。”

    “哦,等个别人,我明白。”泉努力压住声音里的好奇,云淡风轻地一笑,“那你就顺便等吧。”

    “”

    雫恨不能立刻丢了和菓子和自己的脸面抓耳挠腮起来。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刚刚说出口的那番话,其实很有些想要泉问一句“这个别人是指谁”回来的意思,可惜泉根本没接她这一茬。

    想要的对话没能顺利发生,这让雫在座位上多动症一样扭了扭。

    跟暗部们斗智斗勇这么久,她早就暗中整理排序起了他们的值班表,搞清了部分人的值班顺序和范围。按理说她在“顺便等”的人这会儿应该已经开始今天的值班巡逻了才对,而且这附近正好是那小子负责的地段,可是等了这么老半天,眼看夕颜就该结束工作赶来赴约了,她也没等到她那“顺便等”的对象。

    雫烦恼地扯起头发来。

    泉连忙伸手制止她“欸欸,实在不想讲出来就算啦,别折磨自己嘛。”

    雫由着泉拉手,最终还是向她倾诉了“我说啊,如果一个跟你关系很好的男孩子在得知你要远行,而且不清楚你会什么时候回来之后,跟你说了一路顺风和我会想你的,你会不满意吗”

    “这要看我跟他关系究竟有多好了。”泉根本不需要去问雫此处暗指的男孩子是谁,一本正经地做着分析,“如果我们两个到了一天不见甚是想念的地步,那么我要走,他只说一路顺风和我会想你的当然是不够的。”

    “那这种情况下,怎样才够呢”雫虚心请教。

    “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是因人而异的哦,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泉支起手臂托起腮,慢慢引导着雫的思维,“小雫姐,以你的实际情况来讲,他怎样回答才足够呢”

    我要是有答案怎么会请教你啊雫控诉地瞪了泉一眼。

    “别焦躁嘛,焦躁冲动可是你身为忍者的大忌”泉有的是耐心,“你可以试着模拟让自己身处与他面对面的场景中,想想以他的性格都可能回答你什么,一次不行就多试几次,直到找出你想听他说的话。”

    雫实话实说“这也太麻烦了。”

    “那你回答我,”泉说道,“他值不值得你上心呢”

    “”

    雫没说话。

    此时没说话,就意味着她的回答是肯定的。

    泉露出了笑意“既然如此,你就得费点心思。”

    “嗯那么我想听他说什么呢”话虽如此,泉给的法子太费脑子了,雫很不想照做,一时间茫然又纠结,但恍恍惚惚中,又仿佛早就抓住了答案,“我想听他说”

    “不要走。”

    爽快的笑声刚落,泉一愣,顺着声音看过去,路边摊大甩卖的老板娘满脸带笑地继续招呼着路人,“不要走,不要走嘛,过来看看呀,都是好东西,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哦。”

    “”

    泉颇为无语地看了那位老板娘一眼,再收回目光时却发现雫还怔愣地望着路边摊。泉突然福至心灵“你想听他说的就是这个吗”

    雫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张着嘴却说不出话,舌头像是打了结,好半天都捋不直,与此同时耳边又出现了幻听,扑通扑通响个不停。她过了好一会缓过神来,这才意识到那一阵阵擂鼓似的声音,其实是她正在加速的心跳声。

    不要走。

    只是想象一下他那样说,心口就一阵阵怦然。

    雫努力控制着捋直的舌头“我果然是疯了吧。”

    “怎么会是疯了呢”理顺一切的泉几乎是用慈爱的目光含笑看着雫,决定不跟她迂回了,直接戳穿幻想中的窗纱,“你确定你不是恋爱啦”

    雫疑问“啊”

    泉确定“嗯。”

    雫诧异“啊”

    泉肯定“嗯。”

    雫发愣“啊”

    泉无奈“嗯。”

    雫“啊”

    泉忍无可忍“别啊了,你就是恋爱了。”

    雫“啊啊啊啊啊”

    她的脸瞬间红得几乎与头发同色,在接连撞翻了好几个板凳外加一张桌子后,她捂着脸,带着一连串“啊啊啊啊啊”的白底粉字拉长对话框,大叫着跑远了。

    好不容易忙完任务赶过来的夕颜正好目睹了这一幕,满脸的疑惑“小雫姐怎么了”

    泉扶起桌子“她终于认清自己是恋爱白痴这个事实了。”

    “”

    夕颜瞥了泉一眼,“那你怎么了”

    “”

    所有情绪悉数敛回眼底,泉没作答,慢慢扶正桌子,捡起地上粉嫩嫩的和菓子,重新露出微笑,语气轻松地同夕颜说,“你想吃什么我请客哟。”

    *** ***

    怎么说都是答应要帮她离家出走的恩人,泉跟夕颜告别后,不得不在大热天里顶着太阳去寻找带着“啊啊啊啊啊”框四处奔逃的雫。

    还好这个路痴没那么难找。

    泉逛游到第一次尝试离家出走那天去过的池塘边,远远地看到了在半枯芦苇丛间的一点红。这里仍然天高水阔,一派宁静,只是稍稍靠近都缓解了泉身上酷热的感觉“原来你在这儿啊。”

    坐在半截栈桥边缘,正面对着平静无波的池水发呆的雫闻言回头,先是心虚地红着脸躲了躲,等到泉脚步轻快地跑过来,知道再躲就只能跳下水了,这才敢去看泉“你、你在找我吗”

    “是呀,”泉搭着雫的肩,与她亲密无间地坐下来,一本正经地调侃她,“你刚才的举动吓到店主了,他要我来找你讨要桌椅和餐具维修费。”

    雫“”

    一脸心虚地去摸钱包。

    “开玩笑的啦。”泉笑着按住她的手,“我是没想到你反应会那么大,跟过来看看。”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雫,“所以呢,小雫姐现在你冷静下来,有什么话想说吗”

    雫望着前方的池水以及漂浮其上的莲。莲瓣上点缀着的红,像极了她此时降温不彻底的脸颊。

    她刚刚没头没脑胡乱奔逃,回神时居然已经跑来了这里。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她恨不能把脸按下去降降温。反正四下无人,雫就当了回暴龙,冲着池水好一阵“啊啊啊啊啊”,把对岸的飞鸟都惊到了。

    但这里宁静平和的氛围很有效的缓和了她漫延上脑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撕心裂肺般的“啊啊啊啊啊”。在一阵糅杂了害羞、尴尬、冲动,甚至还有些恐慌的战栗之后,雫冷静下来,一屁股坐到水边,捂住了脸。

    是啊,这种感觉是喜欢啊

    不喜欢怎么会有事没事就想起对方,怎么会频繁见面还没看他看到厌烦,怎么会想起他就心如擂鼓,还无缘无故就想跟他并肩走向路的尽头

    正是因为喜欢,才不想听到“一路顺风”这样的话,就算后来还听到了“我会想你的”也不满足,而是希望他说“不要走”。

    说来说去,这就是喜欢他嘛。

    突如其来的开窍让雫的小脑袋里开始了不停息的头脑风暴既然她这样就算是喜欢了,那么鼬呢至今仍不厌其烦留在她身边的鼬呢

    雫想起那天在水边,鼬带着明快的笑意回答她的问题“你最重要。”

    那时他的眼睛认真而诚挚,眼底藏着微微的亮光。接着眼前画面一转,又来到了昨晚,他于夜色中投来的绵长又眷恋的目光。所有的心有所思、所有的欲言又止,全部藏在那双温柔的眼睛里。

    那么多次,她怎么会没搞懂呢那样几乎摊开来直白地展示给她看的目光,分明是在说“欸,我喜欢你,你却不知道呢。”

    啊啊啊啊啊啊

    她为什么会有这么迟钝的一个脑子啊

    生平第一次,雫想承认自己是个无药可救的傻子。

    可这能怪她嘛

    不能吧也没人教她啊

    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接下来怎么办呢这更没人能教。

    雫原本已经打定主意要去见师父一面了,这会儿又犹豫起来。

    当年她离开一团糟的木叶去找纲手,是形势所迫,大人们替她做的决定。眼下里木叶局势依旧一团糟,止水的选择只起到微弱的暂缓作用。鼬的处境太不容易了,刚刚与止水遗憾道别,紧接着她又要离他而去。也就是他心境向来不错,换成是雫,这会儿心态早就崩了。

    想来想去,果然还是舍不得就这样离开。

    “我没什么话想说,”雫说着,音量渐渐由小变大,仿佛胆量也在随着扩展,“不过道理我都懂,既然明白了,就要大声说出来嘛我要去告诉他”

    泉被她的爽快直率震惊了一下,短暂的错愕后发出了鼓励支持、但也十分想要看好戏的笑声“好啊好啊时间地点请务必通知我一声”

    “那就今晚吧”雫生怕自己反悔似的一锤定音,“我们明天再出发行不行”

    在泉看来离家出走几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拖久了会有问题,但只是晚一天的话也没什么。她爽快地点了头“那么说好啦,晚上我可要去围观哦”

    刚刚说得决绝豪迈,想到会被人围观,雫还是怂了一下“要、要不,明天我再把结果告诉你”

    “”

    泉却只笑着看她。

    雫语气怂怂地说“那就这样说定啦”

    说完,趁着心中勇气尚且充足,雫深呼吸几口,干脆利落地跳起来摩拳擦掌,同时还忍不住地想着,要是止水知道了,他是会惊讶呢,还是先拍手大笑呢

    说不定那家伙早就在等着看笑话了。

    雫拍拍胸口,平复下还没慢下来的心跳,就听泉轻声喊了她的名字“小雫姐”

    “嗯”雫小心翼翼地低头看过去,生怕泉说一定要围观,“怎,怎么了”

    但泉目不转睛盯了她片刻,突然一笑后别开了目光“算了,没什么。”

    她也站起来,伸了伸懒腰,看向水中央潋滟的一点红“说起来,我想到我要起什么艺名了。”

    “噢噢是什么”雫好奇地发问。

    泉朝她扮了个鬼脸,嘻嘻笑道“不告诉你。”

    但你总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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