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士洲说“我觉得他们怕的不是被收拾,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要是有其他家的赶在前头将新来的官老爷奉承好了,未必不能打乱蓉城现有的格局。”
陈六同意这话“反正我们老头子也把心思放那上头去了,最近对姨太太们耐心不好。”
唐瑶在陈家大宅就跟边缘人似的,偏娘家人不知她处境艰难,以为她该很得宠。唐旭最近伤养好了又开始出门活动,他打着陈家八姨太娘家兄弟的名号出去,结果让人看了笑话。
纸包不住火嘛,就算是大宅里头的事多少也会透出风声。尤其像她这种进门还办了一场,结果一夜之后就失宠的,实属罕见。
就有人说“我早说了这些木讷小姐还不如窑子里的好玩,一个个到床上就跟死鱼似的。”
“你这话未免有失偏颇呆板木讷只关乎性情,无关贫贱。再说了八姨太那是什么大家小姐她家里不是早就败了说到底破落户一个。”
“这破落户害人不浅,就说许家那个,他当初对不起钱小姐是真的,却没对不起唐瑶,结果你看看,现在姓许的是什么下场”
“还不光是他,你看马骏头年拿她当眼珠子捧着,得个啥都往她跟前送,结果人家东西收了,人看不上。你说订了亲那也能退的。”
唐旭很久没出来,出来就听着这些。
他恼羞成怒当场要发作,被别人的家丁吓唬回去,人灰溜溜回到唐家,在厅里就一通好砸。
钱二姑听说之后出来一看,只见厅里满目狼藉,她粗略算了笔账,算下来心痛得要死。
“咱家不比从前,唐旭你能不能懂点事”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他又想到今日所受屈辱,以前哪怕唐家不算顶顶富贵,出去总归有几分面子。如今是个人都敢在他头上屙屎撒尿。
人就怕早年富贵之后家道中落,以前的朋友你没法见,那日子真的难熬。
唐旭问她娘“家里成这样是我害的还不是我姐因为她咱们才跟舅舅闹翻的,可她呢,她这还耍小姐脾气,都做了妾还不知道把老爷笼络好,刚进门竟然就失了宠。”
钱二姑傻眼了“你说什么你说你姐姐失了宠这话你从哪里听来”
“陈家大院天天有人进出,要传出点风声很难”
钱二姑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她也顾不得这一地狼藉了,左右踱步,嘴里喃喃自语说咋办这下咋办。
她怕的还不是女儿不得宠陈二爷不帮唐家翻身。
她怕唐瑶惹恼了陈二爷,陈二爷彻底不在乎她了,到那时马家又该滋事。
钱二姑咬牙花钱去打点,想尽办法见了唐瑶一面,问她到底怎么回事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还闹什么
唐瑶见着亲娘就哭。
“我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在我房里歇了一夜就不来了他不来,我院里做事的马虎,厨房送来的饭食都是别人捡剩下的,要个热水洗澡还要三催四请当初是你还说他喜欢我,我进门肯定得宠,我才同意上陈家做个姨太太。这就是你说的得宠你还是我亲娘你害死我了”
钱二姑真是有苦说不出。
她也没时间掰扯这些,又问唐瑶“他找你那晚,你是不是没伺候好”
“我都躺平任他施为,还要怎么伺候”
钱二姑
“你就不能主动点热情点你是来做妾又不是来做正头娘子”
唐瑶想到陈二爷那岁数,她能挤出个笑脸已经很不容易,还要怎么热情
钱二姑说了一大通,唐瑶就是没办法,办不到。她气得钱二姑当场就要吐血“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你见谁家小妾还要老爷哄人家陈二爷前头七房姨太太,你当他离不得你左右我能说的全说尽了,我是为你好,你不听,那好,你日子过不下去了也别找我,现在家里这样谁都帮不了你,你就自求多福吧。”
见过亲娘之后,唐瑶其实还没有完全清醒,直到她发现自己处境越来越糟糕,并且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时候七月份都过了,在有几日就是中秋,天也有了转凉的趋势。
往年中秋,她都是在欢笑中过的,今年却只能寡着个脸看别人笑。又要说唐瑶那模样气质,是属于芊芊弱质楚楚可怜的,这种要是保养得好,脸看着水嫩,的确惹人怜爱。
可她这一年太苦,心里的苦影响到人的面相,她整个从气质上就和以前当姑娘时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模样,让钱玉嫃看到都该惊讶。
要说以前,她们表姐妹两个气质是不同,但没有谁能彻底压垮对方,走一起是双姝斗艳。
如今再把她俩放到一起,那真是比不得了。
褪去少女气质以后,从前的楚楚动人变成另一种让人厌烦的特质,叫丧。做生意的尤其不喜欢这种,大清早看见就感觉能衰上整天。
唐瑶安了心想在中秋当日把陈二爷勾她房里去,结果陈二爷一看见她,怀疑自己过的不是中秋而是中元,这是见了鬼啊。
陈六看着八姨太往前送,他爹则拼命躲,甚至扯出他娘来,说还有事跟太太商量,让小妾们各自回去。
他一个没忍住,捶桌大笑。
陈二爷没好气瞪他,陈六还是不怕,笑道“我劝过的,我说你疯了才想抬个作精回来,你说的啥让我想想,你仿佛是说你年轻懂个屁我果然太年轻了,欣赏不来这种,老头子你自个儿纳的妾,你好好享受。”
大过节的,亲儿子差点把爹气死。
陈二爷要收拾他,陈六说溜就溜,他溜了,他娘还得站出来安抚老爷“小六混账也不是一两天了,您何必跟他计较就当他是个屁,放了得了。”
“就是你慈母多败儿”
“得了,我这当娘的管儿子去,您呢还是找八姨太去。”
陈二爷感觉巨亏,他亏惨了,他怎么也不懂好好一个美女咋能在短时间内把自己作成个怨妇。还说她凭这长相就玩弄了许承则跟马骏不知道是年轻人没见过世面还是咋的,就这样的,都能爱得死心塌地
好在过完中秋之后没多久,接徐大人班的京中勋贵就到了蓉城,他俩办好交接,徐大人带着家眷赶去别地,新来这位走马上任。
老爷们哪里还顾得上后院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情,他们心思都放在衙门那头,陆续有人想要做东招待新来的大人,他全都拒了,对外是一个说辞,说忙着了解本地情况,没空赴约。
看着是青天大老爷的做派,却更让人慌张,本地富商一请再请,都没请得动人。
过了一个多月,这位姓庞的三十多岁的大人亲自做东,请本地一些把控经济命脉的大商户过去,说是认识一下,实际粗略的谈了一场。
这次谈话让很多人放下心,都说庞大人可能真的很忙,蓉城这么大个地方,一下交到他手里,是要些时间适应。人家刚才把政务理顺立刻就见了本地商户,谈的都是发展本地经济的话题,没有去挑各家的毛病,他的态度已经摆出来了。庞大人摆明是想搞出点政绩,过几年才好风风光光的调回京城。
他不光见了商户,还有本地学子,甚至还有农户,跟多数人的谈话都是愉快的,也就是同学子见面的时候,有人借机为李茂抱不平,说他是这一届的同进士,因为没等到吏部安排他跟同窗一起回到蓉城,想做个学官,却因为得罪了本地一位混世魔王,处处受制,得了功名都有半年多这还闲在家里。
庞大人问“他若是真有冤屈,怎么早不上衙门告状”
“告不着谁不知道徐大人跟谢家好。”
“哪个谢家”
“就是真金白银堆满屋的那个,本地最富的谢老爷家,谢老爷人还不错,勉强算得上是厚道商人,他三儿子却张狂得很,在本地横行霸道,当众辱骂读书人不是一回两回,谁要敢还嘴,有你好看。李兄就是得罪了他,明明有同进士功名,过得却比秀才还惨。”
这话听着是很令人唏嘘,可是当官的也不能光听一方控诉就信,庞大人想了想,吩咐底下分别去李家和谢家请他们两位过来,当面对质。
李茂来得快些,当看到他,庞大人心里信了一多半。
要不当初钱家怎么会想同李家结亲李茂长得实在很占便宜,看着就像一身清正的读书人。
庞大人问他几句,听他谈吐还不错,心想这人搞不好真是让地头蛇害了,便当这时,衙役回禀说谢家公子到了。
“让他进来。”
庞大人已经做好准备面对一个纨绔子,在见到本人的时候还是吓得眼脱眶。
他盯着谢士洲看了半天,越看心里越微妙。
这真是谢老爷的儿子
要说谢老爷,庞大人见过了,这俩根本不像啊。反而他跟燕王殿下,像了少说有八成。
庞大人比燕王年幼几岁,因为出身勋贵之家,他见过那位殿下年轻时候的样子,要说两个没血缘的人能这么像,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读书人都在等着新来的青天大老爷发落这二世祖。
被他们寄予厚望的青天老爷已经忘了那出,他脑子里全是燕王年轻时候那张脸,跟谢士洲对比起来一看,我的娘啊
作者有话要说 庞大人这不是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