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贾太医正是贾安的远房堂叔,贾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贾安当了太医院院判,自己家的亲戚,什么七大姑八大姨,只要能安置的都安置了差事,这个贾太医以前跟贾安一样,是个跑江湖的卖假药的野郎中,会不会治病不知道,一张嘴倒是能说,又善于溜须拍马,哄得贾安高兴,把他弄进了太医院,这次岳州之行,可不是他想来,是贾安派他过来盯着些,看看有没有发财的机会,若有便趁机捞上一笔,虽说京里有连升堂进项颇丰,可那是跟史家合伙的买卖,贾安占的股又少,近日里史家那边儿瞧着不大稳妥,贾安的姐姐嘱咐他从连升堂撤出来,免得一旦不好被牵连进去。
若是少了连升堂的进项,光凭太医院这点儿俸禄,喝凉水都不够啊,贾安正琢磨怎么寻个新的财路,就赶上岳州闹瘟疫。
他知道,这越闹灾越有油水可捞,闹了灾,朝廷的赈济,尤其瘟疫,粮食银子药材,哪一样都少不了,别的不归他管,这药材正是他经管的范围,雁过拔毛,这里头的油水有多大,不用想都能知道,所以这岳州的瘟疫闹得越大,药材用的越多,他就能捞的更多。
他派了自己人过来也是为了去岳州搅混水的,水越混好处越多。
这贾堂叔带着任务来的,本来想着岳州瘟疫闹得厉害,死了不知多少人呢,毕竟以往的经验下面州府往上的奏折大都是瞒报,毕竟若事态严重,头上的乌纱帽就保不住了,所以这闹灾既是好事也是坏事,是有油水可捞,也得看怎么捞。
谁知这岳州竟是跟以往别的州府都不同,明明报上去的一发现短短几日便死了数千人,可到这儿一看,还是数千人,即便没有对症的药方,却依然有效的控制住了疫病蔓延。
死了几千人的瘟疫在历史上都可以忽略不计了,又哪里算的上严重,闹的不重,油水便少,贾棠叔这趟冒险而来算是落了空,想到回京之后贾安哪儿不好交代,心情极差,一不小心便露了底儿,让棠梨当众揭破他跟贾安的关系,再想说什么做什么,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宋良成见那贾太医吃了瘪,暗暗好笑,心道,这丫头是心善可心善不代表没心眼儿,且正好相反,这丫头心眼多的跟藕眼儿似的,不用是不用,一旦用上了,贾太医这样的绝对讨不得半点好处去,而且虽是个小丫头,可人家行的正做的端 ,年纪虽小,胸襟却广,一行一动一言一行都有大医风范,岂是这些太医院的庸医可比。
想到此,看向棠梨“刚不见你,还当你家去了。”
棠梨“危重病人都送到了此处,我家去做甚,刚我取药去了。”
宋良成眼睛一亮“怎么,莫不是小叶大夫已经有了治病良方”
棠梨倒也不隐瞒,点点头,宋良成大喜“当真,药在何处”目光落在棠梨手里黑黢黢的陶罐子上。
那陶罐子显是刚从泥梨挖出来的,上面还有些许湿泥,宋良成左看右看都没看出有什么不一样来,就是农家最寻常的用来腌咸菜的陶罐子。
不禁道“这陶罐子里就是你说的治病良方怎么瞧着像是咸菜罐子呢。”
棠梨笑了“宋大人说的是,这的确是咸菜罐子,前些年在安州的时候腌了两缸青芥菜,后来爹调任岳州,便让人移了过来,分成小陶罐埋在了叶府的花园子里,因是我亲手所埋,怕别人找不到,这才去了一趟。”
宋良成愣了愣,心道,这丫头是怎么了,这时候了正说着治病良方,她怎么倒跟自己认真的讨论起腌咸菜了。
正纳闷呢,那个贾太医哼了一声道“叶神医不亏是神医,这治病的手法都如此与众不同,你刚说已寻到治病良方,莫非就是你手里这罐子咸菜 这可真是翻遍医书也没见过这样治病的,叶神医当真是奇思妙想啊。”
他这话听着像是奉承,可句句透着讽刺挖苦,棠梨却道“从古至今医道一门广博浩瀚,我辈便再勤奋研习也是学海无涯,医书上的奇方千千万,哪个方子不是医道前辈先贤的奇思妙想而来。”
贾太医“叶神医年纪不大,志向却不小,都敢跟医道先贤比肩了。”
棠梨“比肩不敢当,若棠梨的奇思妙想能解百姓瘟疫之苦 ,方不亏医者本心。”说着提了提手里的陶罐子“只是这药终究欠些火候,到底能不能治病,棠梨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事急从权,如今这些危重病人,若再不值,怕保不住命了,也只能先试试。”
那贾太医不禁道“闹半天你没把握啊,我还真当你找到什么治病的良方了呢。”
棠梨“虽无十足的把握,但我肯定这陶罐子里是目前治疗瘟疫最有效的。”
旁的太医也纷纷道“这丫头还真是敢说大话,就凭一罐子腌芥菜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施太医却道“叶大夫手中之物莫不是腌芥卤。”
棠梨点头“前辈知道”
施太医“古医书上曾有记载,古时有一寺,寺中有一治百病之灵药,是僧人用大缸放青芥菜,日晒夜露,使的芥菜霉变,生出三四寸长的青色霉毛,再将缸密封埋入地下,数年之后取出,霉毛已然化为水,名曰腌芥卤,取出入药可治百病,只是古书上记载,却未见人用过此方。”
棠梨道“老前辈当真见识广博。”这段记载棠梨也看过,也未用过此方,皆因前世早已经有提纯的青霉素,谁又会用这样的土法子来治消炎药。
但棠梨当初看到这段记载的时候,仍然对老祖宗的智慧赞叹不已,青霉素在现代的确算不得什么稀罕东西,可在古代绝对是一向伟大的发明,比西方早了好几百年,只是并未沿用下来罢了。
我国很多宝贵的知识都是如此,不等普及灿烂便湮灭在了历史长河中,青霉素只是其中的沧海一粟罢了,想起来都心疼。
这也是棠梨快下船的时候才想起来的,当初在安州鼓捣这些的时候,便宜娘真当她是腌咸菜呢,毕竟她平日也喜欢做些吃食,例如槐花饼,榆钱糕什么的,所以腌两缸咸菜,爹娘也没觉得奇怪 ,不过后来她要一并搬去岳州的时候,便宜娘倒是有些意见,说两缸咸菜罢了,丢了也就是了,还大老远的运到岳州去做什么 。
可棠梨执意要搬,便宜娘也没辙,唠叨几句作罢。
现在想来,得亏运过来了,不然这次还真不好办,棠梨很清楚猩红热这种病,虽是孩童易发,但传染性极强,一旦治疗不利,致死率也高,最有效的治疗方法就是消炎,在现代一针青霉素下去就行了,可这里是古代,哪来的青霉素,好在她前些年在安州闲的无事鼓捣了两缸腌芥卤,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本来宋良成等人也觉荒唐,毕竟咸菜能治瘟疫,听起来都不可信,但施老太医说了这么一番话,等于替棠梨背书了,原来这腌咸菜真是治病的灵药,古书上既然有记载,自然假不了。
宋良成忙道“那这咸菜,不,这药怎么个用法”
棠梨“这个也简单,每日取十勺温汤炖热饮之即可。”
宋良成“快 ,速速照着叶大夫所言之法用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