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黛听得他这番话,思绪竟愈发混乱。
“难道这事情也与他有关”她嗫嚅道。
程微景默了默,心中其实早有了数,却没有对方的任何把柄。
“我不知道”
他叹息了一声,随即裹挟着满身的疲倦离开。
云黛见他离开,心里所想的却都是他最后所说的那些话。
此事与那人有关。
她原也不能肯定,直到初五这日,竟有人登门来,向云黛提亲。
来人自然不可能是程微景了。
云黛听到这消息时,神色便愈发不安。
牧虞坐在厅中,冷眼打量着来人。
“三皇子殿下,不知你光临我府上,有何贵干”
她说话间的功夫,早已将屋内人挥退干净。
此人与她女儿的一些纠葛,她也不想叫旁人知道。
叶清隽顿了顿,道“我今日来,是想求娶令嫒。”
“求娶”牧虞挑起眉梢。
叶清隽面色映在茶雾背后,面容愈是模糊。
“我对她是真心喜欢”
“好一个真心喜欢。”牧虞蓦地冷笑,“所以当日黛黛是村女的时候,你的真心便只能让她做个身份卑微的妾侍,而如今她是霁国公府千金,你的真心便能让她做皇子妃”
“殿下的真心,未免太不值钱”
叶清隽听得她一番嘲讽,仍是面色平静。
他缓声道“我从前亦未有过妻室,从始至终只将她带在了身边,绝无二心。”
牧虞扫了他一眼,又道“殿下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做下的那些好事,你们几个皇子的事情,我并不想参与,也不想过问,可你绝没有你表面上这般纯良,所以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浪费时间。”
“你既要与我讨论真心,你可否拿出真心的证据来”牧虞语气颇是嘲弄。
叶清隽听得这话,片刻却忽然道“她尚且还是清白之身。”
牧虞怔住,这点令她始料未及。
“我是个身心健康的男子,这点公主自可令大夫检查。”
叶清隽是有备而来,他自然知晓牧虞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我之所以不碰她,便是不愿叫她心中留下阴影。”他说着缓缓看向牧虞,道“我一直在等黛黛开窍。”
牧虞却是蓦地沉默了下来。
她端起手边的茶,低头抿了一口,心中却忆起当日她所调查的一切。
以她的性子,又怎么可能轻易放下了云黛昔日为旁人妾室的过往。
她让人去探查,也不过是为了知晓云黛在那段时日里有没有被人欺负,岂料她查来查去,女儿都是衣食无忧。
以女儿的性子,想要以妾侍的身份在别人府上过上这样的生活,确实不太容易。
除非
牧虞仍不敢轻易下出定论。
他究竟对云黛有没有利用的成分,谁又能吃的准。
只是他今日来了,她却没有理由就叫他这么离开。
“你果真喜欢她”牧虞缓声问他。
叶清隽道“所言非虚。”
“好。”牧虞说道“你莫要说我不给你机会,今日你若是做到了,我便也能与你将前情一笔勾销。”
叶清隽道“公主请说。”
牧虞道“此事倒也不难。”
“我要你对我一拜三叩,以证诚心。”
她说完目光便凝在了叶清隽的脸上。
叶清隽听她这话,唇角微绷。
她要一个皇子对她一拜三叩,她受得起么
他缓缓起身,就在牧虞以为他要勃怒离开,却不想他却缓缓走到了她面前。
牧虞目中掠过一丝诧异。
他便牵起衣摆,跪于她面前。
一拜三扣,如她所愿。
“公主,我自是真心想要娶她为妻。”
叶清隽将她所要求的诚心竭力呈上。
牧虞目光微闪,知晓今日此事做的过了。
此刻正应该与彼此一个台阶。
她放下茶盏,亲自将他扶起。
她的心肠固然是凉薄,可有人为女儿做到这个地步,她却不好无动于衷。
牧虞正要开口,却蓦地见云黛不知何时闯了进来。
叶清隽掸着衣摆上的灰尘,余光亦是瞥见了她。
云黛的脸色正是苍白,眼中更是泛着水光。
“我不嫁”
她挤出这三个字来,声音再轻,却也似一道旱雷一般,落在了叶清隽的心上。
“你说什么”叶清隽看向她。
云黛忍住手指的颤意,道“殿下的一拜三叩固然是放下了身为皇子的尊严和脸面”
她说这话时,便不由得想起昔日他自负骄傲的神采,声音也愈发颤抖,“殿下固然是让人感动,可感动不是爱,臣女的意愿也很重要。”
“毕竟,喜欢霁国公府千金的男子那样多,如果每个人都如殿下这般一拜三叩,我又哪里嫁得过来。”
牧虞怔愣住了。
女儿一向温柔,从不会说这样伤人的话,更不会如今日这般情绪激动。
叶清隽一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
他的脸色恍若笼上阴云,漆眸沉静,“你再说一遍”
云黛道“臣女不嫁。”
叶清隽蓦地冷笑,随即甩袖离开。
牧虞吃惊得望着云黛。
这样的云黛,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可正因为如此能让云黛有这般反应的,却是方才那位三皇子。
“黛黛”
牧虞抚了抚女儿的掌心,发觉她竟是一掌的冷汗。
她本就是胆怯的兔子,又岂会做出违背自己本性的事情。
所以她是怕极了的。
“母亲”
云黛被牧虞揽进怀里,心口也有些酸胀。
她一向都怕他,如今终于也反抗了他一次
他待她从来都是理直气壮。
理直气壮地骗她,理直气壮地逗弄她,又理直气壮地要给她“名分”。
更理直气壮地将她当做一场买卖
他为了连本带利地收回来,竟能在她母亲面前这般不遗余力。
她也着实道不明白自己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时心里是什么感受。
她只是觉得,她再也不想瞧见他了。
这厢叶清隽离开了霁国公府,坐在马车中,没有一丝声响。
待马车跑动起来,车夫正想问他去何处,便听得里面一声巨响,固定在车厢内的小几蓦地被人掀翻。
叶清隽将系在腰间的兔子扯断掷在地上,眼中积满阴翳。
“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