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了点头。

    秦掌柜负责的这家店是洛阳城最大的粮食店面,东西多,种类全,布局大气,价格合理。

    属于诚信老店。

    除了偶有流氓地痞骗点吃喝,几十年没有出过大差错。

    这次贩盐他料到不会一帆风顺,也准备好了打一场硬仗,但是没料到如此棘手。

    上来就是个大茬儿。

    盐里头吃出来沙子,这可比吃出来石头、钢片儿难搞的多,后者最多赔一两个人医药费,前者却筛都筛不出来,若是闹大了,赔了已经卖出去的六百斤盐钱不说,还会伤了老字号的招牌。

    明显已经是个占不着便宜的局了。

    秦轶然三十出头,不显老,不胖不瘦,双腿扎地腰杆子挺直,看上去十分沉稳,说话也中气十足。

    “退盐可以,一时没有钱买不了盐想先吃着,等手头什么时候宽裕了再还清也可以,店铺开在这处,为的是给大家伙一个方便。”

    秦掌柜为首站在最前头,态度不卑不亢的说“但是这盐到底有没有问题得说清楚,不能一盆污水泼下来,脏了我家的招牌。”

    秦掌柜对面的人将手里的盐袋子往脚下一砸,就要往里冲,被两三个同行人拦住了。

    于是气冲冲的踢了地上那盐袋子一脚,嚷道“有没有问题你自己看看”

    秦掌柜瞟了一眼,据理力争道“买的时候都是看清楚才打包带走的,现在提了一袋子这种东西回来说是这铺里出去的货,空口白牙污人名声,任谁都不能认的。”

    对面的人道“买的时候只看了上头,买回去之后吃了两天,这才看到下头都是沙子”

    另一人也应和着嚷嚷“怎么物证在此,你不想认就不认吗”

    秦掌柜皱了皱眉,多年练就的笑脸和好心气儿快被消磨没了。

    “依我看,”那人将声音提的更高了“不仅要赔盐,还要赔钱”

    秦掌柜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指着他,“物证”他重喝一声,嘲讽道“隔了几天的东西又拿回来,你怎么不吃完了再回来呢”

    “你”

    两边眼看着谈崩了,撸袖子的撸袖子,抓家伙的抓家伙,场面更加混乱了。

    就在此时,华贵马车停在人群外头,波光粼粼得门帘一撩开,下来俩人。

    骆深先下车,隔着重叠人头看了一眼乱哄哄的场面。

    秦掌柜站在店面门口,背后站着几位壮实大汉,袖子撸到手肘,脸上表情都是下一刻就要动手的凶狠。

    面对面的几个人,包着头发顶在头顶,手上攥着棍棒木条家伙事儿,裤腿袖口都卷起来,露出结实的肌肉,看上去是几个练家子。

    两厢对峙形成界限分明的楚汉河界,河道中扔着几个布袋,袋口散开,周遭散落了些灰色土盐出来。

    四周围着一群人,脖子抻的老长,都是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韩将宗瞟了一眼,嘴里道“要打架”

    “应当是。”骆深点了点头。

    他随手掖了掖后腰的折扇,从容不迫的穿过人群,往店内走去。

    秦掌柜看到他,说着话的动作一停,喊了一句“少爷”

    四周皆是一静。

    他穿的太金贵了,外衫上平滑雅致的刺绣,袖口儿边整齐精致的淡淡花纹,衣摆布料不知是什么制成,阳光底下发着如珍珠般润泽的光。

    看一眼就觉得寻常人穿不起,非常贵。

    后头还跟着一个高大强壮的保镖。

    这保镖肩膀很宽,大腿结实有力,行走间背脊绷起的弧度充满力量。

    群人不自觉让开一条容身一人通过的参差道路,看着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店内。

    骆深寻了一张接待大客户才用的座椅,慢条斯理的坐下了。

    “诸位继续。”他道。

    韩将宗饶有兴致看着,坐在了他旁边。

    见到骆深,秦轶然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对着那几人强势道“不赔就是不赔”

    “那就砸了你的店”对面的人一时激愤,脸上横肉斜飞,像是下一刻就要砸店打人。

    韩将宗眉峰一挑,压低声音道“现在当掌柜的都这么强势了吗,也不怕得罪客人”

    “秦轶然算是好脾气的人,”骆深摇了摇头,仍旧看着外头动静,“这事不好办,一不小心就搭进去一间铺子,毕竟,千金难买名声贵啊。”

    他分析的虽然对,但是表情沉稳,语气冷静,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你不着急吗”韩将宗问。

    骆深转过眼睛看他一眼,眼线起伏圆润,瞳仁黝黑,含着潋滟水光。

    韩将宗喉咙一动。

    片刻后骆深转了回去,神色如常的说“这是他们该着急的事。”

    很好,非常符合富家少爷的作风和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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