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么久了,还没见到李夜城。

    不仅没见到李夜城,就连许裳的影子也没看到。

    李淑道“他带先锋出去查探消息了,晚间便该回来了。”

    按照往年北狄的用兵习惯,不抢掠到粮食是不可能退兵的,这几日北狄却一改往日作风,不仅没有前来挑衅进攻,甚至还退兵数里,这种异常调动让她颇感奇怪。

    李夜城自告奋勇去查探军情,她便让他去了。

    程彦点点头,道“那裳姐姐呢”

    说起许裳,李淑面上浮现一抹淡淡笑意。

    许裳看上去弱不禁风的,骑术却颇好,对排兵布阵也有自己的见解,达到雍州城后,替她做了不少事。

    “许清源教出了一个好女儿。”

    李淑浅笑道“方城的粮草快没了,我让她运送粮草去了。”

    方城是雍州城三十里外的一座城池,与雍州城成掎角之势,拱卫着大夏边境的安危。

    “算一算时间,她此时也该抵达方城了。”

    李淑对许裳赞不绝口,程彦笑道“姨丈教出来的人,自然错不了。”

    “只是可惜,姨丈来不了雍州。”

    李淑眉头微动,道“他领兵作战的能力不在我之下。”

    许清源曾在镇远侯账下当过兵。

    那时候镇远侯写信给她,说许清源与寻常世家子弟不同,是个难得的将才,若加以培养,日后必会成为国之栋梁。

    北狄势大,她如何不想启用许清源

    但李泓已经与她离了心,她若拉拢许清源,必会引起李泓更深的警惕。

    更何况,眼下华京城的局势,也离不了许清源华京城如今掌兵的人都不是她的人,许清源在清河郡,那些人尚会忌惮,若许清源离了清河郡,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必会生事,发动兵变。

    华京一旦生变,她便是腹背受敌,别说驱除北狄了,只怕还要分出兵力与华京城的人作战。

    这个道理李淑懂,程彦更懂,只是她和李淑想的不一样,她想让许清源来雍州,一来帮助李淑,二来么,许清源不在清河郡,华京城的蛇虫鼠蚁才敢露头,她完全可以趁机将那些人一网打尽。

    只是这种方法太过凶险,李淑断然不会同意的,她得想个法子说服李淑。

    不过这件事情也不着急,杨奇文已经被廷尉拿下,有李斯年盯着,杨奇文不会翻出什么水花来,华京城的人见杨奇文斗栽了,短时间内谁也不会冒头,她贸然将许清源调离清河郡,只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倒不如先将杨奇文安插的人抓出来,等杨奇文的事情彻底平息了,再请许清源来雍州。

    程彦这般想着,与李淑说起军队之中的布署。

    李淑翻出跟随李夜城之人的籍贯与经历,一个一个细细地说与程彦。

    程彦的心思全在核查将士的事情上,没有留意时间的流逝,只听到外面卫士们喊了一声少将军,才知道李夜城回来了。

    李淑并没有隐瞒李夜城是镇远侯的遗腹子的事情。

    这件事直接导致了李夜城初来军队时,备受歧视欺辱,但也成就了李夜城立下战功后,如今备受推崇的地位。

    将士们并不唤他李将军,而是将他唤做少将军,便是一种看重他的体现。

    李夜城听说程彦来了,盔甲都不曾解,下了战马,便连忙来找程彦。

    程彦为了掩人耳目,穿的是信使的衣服,可再怎么朴素的衣服,也遮不住她的绝色。

    烛火映照在她精致的小脸上,越发显得她艳光逼人,也贵气逼人。

    程彦见他便笑了起来,道“哥,你回来了我跟娘刚才还在说你。”

    李夜城的心蓦然便软了起来,穿着战靴的脚步也轻了几分,走到程彦面前坐下,道“你何时来的也不与我提前说一声。”

    程彦笑着说了来意。

    李夜城碧色的瞳孔幽深,很快便想明白了孙家人对他的严防死守,以及许裳时刻提醒他要小心的事情,皱眉说道“杨奇文的手未必能伸这么远。”

    程彦道“那可说不好。”

    当初镇远侯也是这般认为的,可最后的结果呢

    结果是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他与十万将士枉死。

    李夜城不信这个邪,可她不敢不信。

    程彦不管李夜城的态度,便开始在李夜城身边忙碌起来。

    因为是李淑带军,军中不乏女子,如今又来了一个女信使,也不曾引起外人的注意,甚至在这个“女信使”出入李夜城书房与卧室时,将士们颇感正常运送粮草去方城的许裳,之前也是这般行事的。

    程彦在李夜城书房中探察许久,并未发觉什么异样,李夜城召见士兵时,也带她在身边,那些士兵们眼中全是对李夜城的敬仰,根本不像是杨奇文安插进来的杀手。

    不在李夜城身边,难道是饮食方面的

    程彦带了半夏,让半夏去查看饮食与李夜城用的伤药。

    半日时间,半夏便回来了,说二者都没有问题,因为李夜城如今是李淑颇为看重的先锋将,他的伤药是军营中最好的。

    如此过了几日,程彦一点进展也无。

    这日天气转晴,寒风不再像前几日那般如刀子一样割在脸上,李夜城的亲卫拿着李夜城的被褥与盔甲出去晾晒。

    程彦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一手托腮,懒洋洋地看着亲卫们搬运李夜城的盔甲。

    雍城比华京冷,太阳也不是华京那般暖烘烘的,略有些刺眼。

    程彦微眯着眼去瞧。

    精钢打造的盔甲折射着阳光,上面的雕刻的凶兽纹路将阳光切割成斑驳一片。

    程彦看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揉了揉眼,忽而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程彦起身走到亲卫架起的盔甲面前,细细查看一番后,发觉李夜城的盔甲磨损得比亲卫们身上的盔甲还要厉害,便问道“少将军每次出战,你们都会跟着吗”

    亲卫点点头,道“这是自然。”

    “自少将军从华京城来到雍州之后,属下便不曾离开他身边。”

    程彦手指拂过盔甲磨损最厉害的地方。

    那是束着护心镜的位置,一旦这片甲片磨损了,那李夜城的护心镜便起不了保护李夜城心脉的作用了。

    程彦又将盔甲翻过来。

    在盔甲背后的位置,也有几处不同程度的磨损,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护心镜甲片上的磨损情况。

    程彦一连翻了李夜城的几件盔甲,皆是这种情况。

    程彦目光骤冷,冷笑一声。

    经常上战场的,哪有不磨损的战甲但磨损得这般恰到好处,又有其他位置掩饰着,不让人发觉这两处位置的磨损,实在太巧合了些。

    更何况,李夜城是先锋将,不止一件盔甲,哪里会件件磨损成这样

    程彦放下盔甲,不动声色又与亲卫们说了几句话,这才离开李夜城的院子,去找孙威,让孙威带着孙家人将李夜城院子里的人控制起来。

    孙威带兵前去李夜城的院子,程彦又去找李淑。

    李夜城此时正在与李淑谈论北狄的军队调动,见程彦进来,冷峻的脸上有了一分柔和。

    程彦向李淑使了个眼色,李淑遣退书房中的众人,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时,程彦道“哥哥的盔甲被人动了手脚。”

    李夜城一怔,程彦又道“我让孙威控制了哥哥的院子。”

    “能对兄长盔甲下手的人,必然是兄长的亲近之人。”

    李淑颔首道“你做的很好。”

    说话间,她起身往外走,准备提审李夜城的亲卫。

    然而就在这时,从院子外冲进来一名斥候,跌跌撞撞跑到李淑面前跪下,气喘吁吁道“殿下,退守在雍城外的北狄大军是空营,他们的人马早就走了。从他们的行军灶上来看,他们至少走了五天。”

    斥候的话音刚落,李淑的亲卫引着方城的来使找了过来,来使一见李淑便道“殿下,属下知道如今粮草吃紧,可方城的粮草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再不送粮,只怕我们都要宰杀战马了。”

    李夜城一怔“阿裳不是早就送粮草去方城”

    话未说完,他骤然变色,厉声道“取我战甲来”

    五天的时间,十万的北狄大军能做什么

    足以将万余人的送粮队伍屠杀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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