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又年侧头看窗外,唇角轻扬。这一刻他才不得不承认,罗正泽这种迷弟的存在也是有理由的,因为眼前的女人就连凶起来的样子都很惊艳。
昭夕目视前方,语气轻快。
“人都找上门来了,我要是气急败坏,冲突在所难免。等到热搜变成昭夕对粉丝破口大骂、昭夕对粉丝拳打脚踢,有的人才称心如意呢。”
他轻笑一声,“还挺理智。”
“而且”开车的人越发得意,“小屁孩们懂什么啊,还不是被人煽风点火当枪使了跟她们一般见识,那有什么意思”
“我非但不跟她们一般见识,还要叫她们感受到春风一般的温暖。你别小看粉丝的力量,今天的事只要她们当中任何一个说了出去,舆论就会开始分化。”
最后,她一锤定音。
“再说了,你不觉得比起出一时之气来说,叫林述一知道他的粉丝居然替我说好话,更让他像吃了屎一样难受吗”
程又年笑了。
昭夕不满“你笑什么”
侧头瞥他一眼,有一刹那的晃神。
这男人
绝了。
她见过无数漂亮的美人,形形色色,男男女女。
程又年并不比他们精致。
但他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况味,仿佛天塌下来,只要他一抬眼,一侧目,一切消然殆尽。周遭万物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他有一种奇异的,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似乎也不是安定人心。
昭夕神思一晃,仿佛能听见胸腔里咚咚作响的心跳声。
停。
这男的有毒。
她淡定地侧过头去,目不转睛望着前路。
专心开车。
专心一点。
程又年似乎并未察觉她的走神,片刻后,又问“他在网上泼脏水,你为什么不澄清”
“没必要。”
昭夕的回答和当时回应小嘉时一样,但很快又加了一句,“人总是倾向于相信自己爱听的话,我说的他们不爱听,说了也没用。”
程又年一顿,隐约记起前些日子,罗正泽对着舆论抓耳挠腮时,似乎很沮丧地说过,林述一就是仗着昭夕不接受采访,不参与任何网上舆论,所以才肆无忌惮泼脏水。
侧眼看她,很容易看懂。大抵是曾经辩解过、发声过,却不被相信,所以心灰意冷,干脆不再说话。
抵达黄线边缘时,车灯骤暗。
昭夕正要说“我在车里等你。”
就听见身侧传来轻描淡写的一句“别那么消极,总有人会相信。”
黄线内,有人等候多时。
程又年与他简短交谈后,回到车上时,手里多了只黑色小箱子。
昭夕笑了“现在的民工都这么严谨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黑i社i会呢,大晚上的秘密接头。”
程又年一顿,“民工”
昭夕以为自己伤害了他的自尊,很快找补“没别的意思,还是我该叫你包工头”
“”
包工头又是哪一出
车内的气氛肉眼可见地沉寂下来。
昭夕在自我反省,是不是刚才的说辞不够礼貌。
但是民工还有别的称呼吗
“你们建筑工人”
“劳动工匠”
“人民根基缔造者”
她有点迷茫。
直到程又年缓缓发问“昭小姐,大家也当了一两周的邻居了,敢问在贵剧组眼里,我们在隔壁干什么”
昭夕一懵,侧眼看着他。
“搬,搬砖”
对上一双深不可测的黑眼睛,她试图分辨出那双寒潭里的各种情绪。
然而恕她无能。
没看懂。
她只能小心翼翼又问一句“最近工作不顺心”
“”
这气氛太令人煎熬了。
昭夕没和民工打过交道,包工头也没有。
她很深刻地自我反思,是不是从小生活条件太优越,以至于没法和劳动阶层打交道。
那不行,干导演这一行,怎么能不切身体会人生百态,深入到各行各业呢
眼下是个挑战,也是个机会。
她清清嗓子,故作轻松地和程又年聊天。
“干你这一行的,底下的工人不好管吧”
程又年发出一声很轻很短促的笑,听起来像是在回应她。
昭夕叹口气,试图引起他的共情
“不瞒你说,其实我做导演这一行,也跟你们包工头没两样。”
“下面的人太多,形形色色,分工不一,你稍微不注意,就有人阳奉阴违、偷工减料”
她言辞恳切,却没听见程又年的半点回应。
忍不住腹诽,这人变色龙啊。
前一刻还在笑,下一秒就高深莫测一言不发。
直到抵达酒店,程又年拿了箱子,一言不发和她走进电梯,最后回到走廊上。
分别在即,他总算开口道谢。
昭夕摆手,“小事情,礼尚往来。”
他忽然询问“昭小姐近视”
她哈哈一笑,“叫我昭夕吧。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近视”
滴,他刷卡开门。
关门前,回身笑笑,“我猜的。看你眼神不太好。”
昭夕愣愣地回到房间,还摸不着头脑。
片刻后,手机响了。
她毫无形象踢飞脚上的高跟鞋,大喇喇躺在沙发上,点开微信一看。
程又年发来一只红包。
金额三块。
附言眼科挂号费,我请。
昭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