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交错之间,夜已经渐渐深了。安栖云在弟弟后头站了老半天,没有等到赵敛说出惊人之语,她一边发呆一边想,或许,自己记错了场合

    她一愣神之际,赵敛推开杯子,对安太守说道“太守,其实我此次前来,是为了前头定下的婚约之事。”

    安栖云一个激灵,将安栖洲一撞,安栖洲手上的酒悉数倒到了赵敛的袍子上。赵敛沉默了一下,低头看着酒渍。

    安栖云掏出手帕,给赵敛擦身,一边说着“世子衣裳污了,请去厢房换一身罢。”

    她靠得这样近,身上的少女气息粉香清婉,细细密密地如同蛛丝一般包裹着赵敛,让他不由得回想起那个沾着湿气的夜里。

    纤纤玉手在他的衣袍处揩着污渍,触碰着,又远离,他心头有一股极小的火簇,烧得他有些无措。

    安栖云自己毫无知觉,赵敛袍子上的污渍之处很是有些微妙,眼看着安栖云的手越来越不安分,赵敛身子一僵,一手握住了安栖云纤细的手腕,将她半强迫地提了起来。

    安栖云感到手腕处,赵敛的手散发着火气,灼热得能烧痛她。

    安栖洲蹙了眉头,迈了一步,将姐姐的手夺回来。

    安栖云对着安栖洲使眼色,安栖洲只能照着姐姐的暗示,半推着赵敛,说道“世子先去换一身衣服吧。”

    被这样一抢白,赵敛没有继续方才的话头,他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姐弟两人,潇洒自若地走了出去。

    安栖云也打算跟出去,安栖洲无奈地拦住她“姐姐,你还没嫁过去呢。”

    安栖云悄悄横他一眼,小声训他“你个小孩子一天天在想些什么”

    安栖云就没有出去,等宴席散了,赵敛还没有回来。今日有惊无险地混了过去,安栖云放下了心。

    赵敛回到客房,吩咐赵七收拾行李,赵七不太认同地说“世子在安府只住一天,安太守怕是要担心自己招待不周。”

    赵敛从笔架山上抽出一根毛笔,吹了吹上面的狼毫,笑道“正好相反,如果现在不走,晚些时候,安太守就要赶我们走。”

    赵七不明所以,等看到赵敛写完了信,大惊失色“退婚”

    赵七回想起来,前天夜里,安大小姐对着另一个男子说“如果我退婚,你会不会有一点喜欢我”

    虽然这想法太过不羁,可是赵七竟然觉得,世子是在成人之美。

    他摇了摇头,自己一定是疯了。

    世子只是要羞辱安家。

    这样才合情合理,赵七点了点头。

    赵七的脑袋被笔杆敲了一下,小小笔杆没有什么威力,可是世子的腕力足,赵七摸着头,看见赵敛不悦地说“你一会儿点头,一会摇头,想做什么”

    赵七慌忙摇头“小人什么都不敢想”

    再也不敢了,世子的性子变化莫测,哪里是常人能揣测的

    宴会结束之时,安栖云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留下安太守吹胡子瞪眼。她拉着家中小厮问“世子在哪里”

    小厮回答“世子吃完酒,就回了客房,给老爷写了一封信,带着仆从去驿店了,世子下人说,世子急着往东去办差,不好久留。”

    安栖云问“信呢”

    小厮回答“赶着送过去了,小子们说,趁着人多高兴,女婿这样孝顺,老爷一喜之下,赏钱也会多。”

    安栖云问完了话,来不及考虑父亲会怎么责罚她,又匆忙地赶了回去。她进了门,一看父亲正从小厮那里接过一封信。

    安太守捋了捋胡子,哈哈直笑。安栖云急忙出声“老爷等酒席散了再看吧。”

    众人收回了八卦的目光,安太守看见女儿又在他眼前乱晃,脸色一黑。但是他猜想女儿一定因为这信十分羞赧,不好在众人之前让女儿不自在,就作了罢。

    安栖云提着裙子走上去,打算从父亲那里接过这信,哪知安太守将信塞进了袖子里。

    筵席散了,安夫人过来将安栖云提溜了回去,对着安栖云好一顿数落。安栖云心不在焉,只是关心着赵敛的那封信。

    金兽嘴中吐出袅袅的轻烟,隔着金镂空香炉,炭火偎着香饼,现出暗淡的红光,安栖云感到外间侍女们走动的步伐都更小心了。

    安夫人似乎察觉到这气氛,问侍女“怎么了”

    侍女小心回答“老爷过来了,有些不悦。”

    安栖云看见安太守背着手,脸色漆黑地走了进来。她垂下眼睛一看,看见安太守手中拿着一封信。

    安父将手一甩,一封拆开的信被甩在了案几上。

    只见上面的落款是,赵慎行。

    慎行是赵敛的字,据说他的老师深感此子若不能谨言慎行,就会惹出滔天之祸,于是给他赐字慎行。

    这两个字当然不能收拾住这个凶神。

    这是赵敛的信。

    难道是那封退婚信

    果然,安父气急败坏地说“赵敛小儿,安敢如此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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