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抱着箱子上了马车, 在车厢里坐下,甄停云胸口那砰砰的心跳声也没停下。

    她忍不住伸手捂了捂自己发烫的脸颊, 直到脸上的温度渐渐下去了,这才慢慢的思忖起来正事来这么多的东西可都不便宜,还不知自家先生背地里攒了多久呢。这会儿忽然都给自己送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想到这里,甄停云心里越发担心起来,忙不迭的催促车夫动作快些, 早些到西山别院去问自家先生才好。

    因着甄停云催得急,这一路倒也是快。

    待到西山别院时, 外头瞧着也与往时无异, 仍旧有两个侍卫守在门边。那两个侍卫如今已经认得甄停云, 见她气喘吁吁的从车厢里搬箱子,一时也顾不得惊疑, 已是快步上来帮忙,嘴上道“甄姑娘,这些事还是我们来吧。”

    甄停云也没扭捏, 点点头就道“也好, 你们帮我搬进去吧。”

    顿了顿,又问“先生他在吗”

    两个侍卫连忙道“在的。”回话时, 两人心里倒也有些诧异自家王爷政务繁忙, 真就是难得来这别院一趟,上回也就罢了,这回竟是又给赶上了, 也不知还真是巧了

    听说元晦也在,甄停云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便抬步往里去了。

    里屋的傅长熹也是听了通禀的,眼见着甄停云过来,不免问了一句“你今儿不是过生辰吗,怎么不在家,反是过来了”

    甄停云瞪他一眼,哼哼着道“还不是你叫人送了那么一箱子的东西,我家上下都跟着提心吊胆,哪里还能过生辰,只得催着我把东西赶紧还回来了。”顿了顿,她忍不住又觉着脸上发烫,小声道,“而且,我也不放心,就怕先生你是出了什么事。”

    傅长熹先是被她略显夸张的逗得一笑,听到后半句话倒是顿了顿,叫人在自己身边坐了,笑她“真是傻不过是送些生辰礼,我能有什么事”

    甄停云哼哼着道“不都说被抄家的人家,抄家前都时会悄悄往外送东西的吗”

    傅长熹抬起眼打量着她“你还挺能想的啊。”而且还总能想歪了去。

    甄停云如今想起自己这一路的担忧也觉着自己似乎想多了,忍不住又叹气。不过,她很快便又想起自己搬回来的那箱子东西,心下微凛,不觉便坐正了些,认真与傅长熹道“先生,您是知道我的我从小就在乡下长大,买架旧琴都得花心思,金子银子什么的都少见,您送的那些东西,我真真是半辈子都没见过的”

    傅长熹一贯都是铁石心肠,听着她这话,倒是难得的心软,温声安慰她“正是如此,我才想着要给你些好东西你们姑娘家,不都要有些压箱底的东西”

    甄停云却摇摇头“就是这样,我才更不能收。”

    哪怕是失了记忆,傅长熹也还是傅长熹。他久居高位,十数年来执掌北疆,统帅三军,堪称是杀伐果决,说一不二,少有人敢忤逆与他。所以,甄停云这样一而再的拒绝他的好意,终究还是令他有些不悦,不由的蹙起了眉头,神色冷峻。

    甄停云却怡然不惧,依旧说着她的道理“我看书,书上也说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我觉着这话很对,人与人总是要你来我往,如此才能长久。便是在我以前的村子里,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读过几本书却也知道道理,知道什么是礼尚往来每户人家办喜事收了礼也都是要记着,然后等对方办喜事再还回去,要是不还的那就得被全村的人看不起。”

    “先生的这些好东西,我是从来也没见过的,所以若真收下了必也还不了。”甄停云一字一句的道,“如此,岂不伤了我与先生之间的感情”

    傅长熹顿了顿,方才道“那一箱子,除了那副画外,对我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左右我府里只我一个,那些东西也都没什么用,只能堆在库里。我如今也只你一个学生,自是想着送你一些,省的那些东西在库里积灰蒙尘。”

    甄停云却仍旧不肯收,十分恳切“我知先生好意,只是这样的好东西实在收不起。不若等我以后境况好了,也与先生一般,觉着这些东西也算不得什么了。到时候,我就能毫无负担的收下,再给先生同样的回礼了。”

    傅修齐暗道真要是像你说的“等我以后情况好了,也与先生一般”,怕不是要等到天荒地老,也等不到的吧

    只是,甄停云这样恳切,哪怕傅长熹心志坚定,主意一定便再难改的,此时也被说动了,只得退了一步“你若不要,那便罢了。不过那副画你就先收着吧那是我前些日子特意叫人从我北边老宅里捎来的,原就是准备要给你的。”

    那副真迹确实是十分难得,便是在他手中也算得上是难得的珍宝。此前,这幅画便一直在他北疆肃王府的内库中,此回回京并未带上。也是他上次见着甄停云,忽然想起这幅画,一时意动方才使人回去取画,快马加鞭的送了来,好险才赶在甄停云生辰前送到了。

    甄停云闻言,忍不住撇撇嘴“那副画比那一箱子的珠宝玉器都贵,我哪里能收”真是白费她的口水了。

    傅长熹却是淡淡反问“你要不收,我叫人撕了”

    甄停云“”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傅长熹,真不敢相信这人居然说出这种无赖话。

    傅长熹又转口安慰她“行了,这种古画,放在识货的人手里那是无价之宝,放在不识货的人手里那就是一张破纸。我瞧着你也不识货,索性便先收了,说不得以后也能还我一幅画。”

    不过,既是说到这份上,甄停云也只好点头“知道了,那我先替先生你收着要是你还要的话,和我说一声就是了。”

    傅长熹只想呵呵。

    师徒两个这样说着话,倒是将这事给掠了过去。傅长熹瞧了瞧天色,估摸着她这一路赶过来怕也是赶的急,便问“吃了没”

    “就吃了几口,”甄停云老实道,“然后你的礼就到了,一家子都坐不住了,我只好出来还东西了。”

    傅长熹瞧她这委屈模样便觉手软,很想摸一摸她的发顶。不过,做先生的态度肯定要端正些,他便道“到底是你生辰,既是来了,我叫人给你做点吃吧”

    甄停云嘀咕道“要不是你,我现在都已经吃完了。”甄老娘做的长寿面才端出来好嘛还有厨房里那熬到一半的碧梗粥全便宜其他人了

    傅长熹见她这般模样,心里倒是有个了主意“要不,你先吃点点心填填肚子。反正今儿西山上也没什么人,我们一起去山里打点野物,就当是贺你生辰,给你添几道菜”

    甄停云颇有些蠢蠢欲动,嘴上却道“我连马兰头都没带,弓箭什么也没有。”

    “我叫人准备。”傅长熹语声淡淡。

    甄停云立刻就没了烦恼,一下子就从位子上窜起来了“那,我们走吧”

    傅长熹被她这迫不及待的模样逗得弯了弯唇角。因他素来思虑周全,特特又问了一句“我叫人给你拿套骑装吧你这样穿着裙子,上马也不方便。”

    甄停云自是点头,点完了头倒是想起来问他“你有合适我的骑装”

    说着,她还拿怀疑的目光看着傅长熹,一副“你是不是心怀不轨”的模样。

    傅长熹简直想说“你就省省吧,就你这种小丫头,我能对你心怀不轨”好在,他还是知道给自家女学生留面子的,忍了忍才道“自然是适合你的我早前不是让你有空过来练习骑射的吗”

    甄停云这才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

    傅长熹便叫人拿了骑装上来给她。

    虽说这不过是傅长熹随口吩咐的小事,也没有裁缝给甄停云贴身量衣,可下人拿上来的骑装仍旧是比甄停云想象中的更加精致好看,竟是还有好几套,样式与颜色不一,由着她挑拣。

    甄停云瞧了瞧,便挑了一件灰蓝色的,道“这件最素,就这件吧。”

    其他的不是镶宝石就是嵌珍珠的,只这一件颜色素淡些,并无太多坠饰,只盘纽上缀着莲子大的珍珠,袖口与衣襟处绣藤萝纹样,瞧着精致又素净,穿在身上也轻便,又省了许多心里负担。

    傅长熹瞧着倒是都差不多,见她挑拣好了便在一边等着。

    甄停云换好了骑装,又将自己一头的乌发打散了编成辫子,这才起身出去,陪着傅长熹一起挑马。

    大概是因着马兰头的缘故,甄停云这回也还是挑了一匹黑马,只是这马虽与马兰头一般颜色却远不及马兰头温顺,她这里才上马便被颠了一下,险些便要摔下去。

    亏得傅长熹早有准备,一手抓着她的肩头,一手扶住她的后腰,将她整个人按在马上,然后才道“小心点。”

    甄停云腰间还系着腰带,主要是为了护腰,只是这腰带系得有些紧,就显出了腰身的纤细。又因傅长熹手掌宽大,这么一扶,倒还真有了些“盈盈不足一握”的感觉。

    哪怕隔着腰带,甄停云都能隐隐的感觉到他手上的温度与力道,连忙叫了一声“先生”。

    傅长熹也反应过来,略有几分不自在,手指收拢又放松,然后便跟着挑了匹白马,跟着上马出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院子,傅长熹领着甄停云去了边上的一个林子,口上道“今儿天气不大好,没什么阳光,林里的湿气也有些大,你们女孩家也不好在里头待太久,就在边上跑一跑,玩一玩便是了。”

    甄停云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类似打猎的活动,骑在马上跃跃欲试,不由问道“这林里都有什么”

    “放心,狮子老虎狗熊这些都是没有的。”傅长熹知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只得多说了几句,“要不然,燕王府那些人也不会由着小郡主时不时的过来真要是遇着了野兽,哪怕没被林里的野兽伤着,只是惊马摔下来,那也都是麻烦事。”

    甄停云“那还有什么可以打的啊”

    傅长熹道“山大林子大,野兔野鸡什么的也都是有的吧。”

    甄停云一腔热情因此消了一大半,哼哼着道“有鹿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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