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不露面么”
    “消息准确当真是南承天田裕府主”
    “千真万确, 这种折磨人的招数, 继邪君之后, 当今世上也就这位运用得炉火纯青。”
    城主府卫兵被拦在半道上, 竟是在自己的城池中被困住了, 他们领头的大将求见敌方首领未果, 通过虏获的活口逼问出对方的具体地址,连着造访了好几座酒楼, 非但没见到那位幕后首领, 却还遭到埋伏,损兵折将。
    在自家地盘被困住的情形匪夷所思, 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明明那座巨型异植作祟的酒楼就在那里, 他们从城主府及城防之地出发,无论分头行动还是齐出,总有黑衣人闹事, 导致行动被中断。
    那些黑衣人身法灵活,捣乱很有分寸,冲乱阵型,拖延时间,毫不恋战, 点到为止。他们出手自成一派, 尤擅攻心,怒而挠之,卑而骄之, 出其不意,但凡行军之人,必有喜怒哀乐,乱一而乱全阵。
    亦或是以街道两旁铺子里住着的百姓为诱饵,也很有分寸,只要领兵的大将停下行动的脚步,出手解救人质,耗费些许时间,人质定会被保全。
    可若是他们不出手,人质很有可能会被带回邪道这群邪道黑衣人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到人家的城池里挑选有潜力的新人,无论老少,他们自有一套非常成熟的筛选自己人的标准,借城主府将领的手磨炼那些人的心智,激发他们的各种负面情绪,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笼络人心,收归己有。
    效率之高耸人听闻,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那些被解救的人质,对抓他们的那群作祟的黑衣人非但没有怨恨,甚至赞不绝口,还引以为傲。
    可以说这伙邪道中人,非常邪性
    飞鹤楼外,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店小二,肩上搭着白巾,冲着锦衣青年抱拳道“少城主怎么有空光临,不,现在应该称您为城主大人了”
    锦衣青年生得一张白净圆脸,好似稚气未脱,很是秀气文雅“府主可有空下来共饮一壶香茗”若牧远歌在这里,定会一眼认出来,此人正是提前下山的宋小包。
    那店小二道“府主正在休息,恐怕不太方便。”
    这句话是个提前商议好的说辞,各大酒楼都收了重金,但凡有人来问府主在不在,都说这么一句话。
    南承天田裕府主掌管好几处矿藏,富可敌国,若说正邪两道各大城池最欢迎的邪道中人,莫过于田裕。
    宋文润道“上一壶茶,我等着府主醒来。”
    “好嘞”这店小二也并非普通店小二,打量着眼前这位首善城神龙见首不见尾,据传在长生剑宗内核心培养的少城主,他们故布疑阵那么多处酒楼客栈,可这时辰尚早,一半陷阱都没踩中,这位年轻人竟阴差阳错就到了这里。
    这地方正是南承天府主现居之地
    而店内的小二、掌柜,乃至进进出出的客人,或刁难或咋咋呼呼,看似众生百态,别具烟火气。
    宋文润拱手朝着在场众人道“我避世多年,难得回来,恰好看到南承天田裕府主在此间酒楼,各位若见到府主,可要代我问候一声,敢问他老人家什么时候离开首善城呢”
    在他周围的酒桌蓦然安静了一刹,数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无形的杀气在空气中弥漫。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喊道“天上有人飞来了。”
    一抹银亮白光,伴随着一阵寒气,两位不速之客从天而降,直接破顶而入,直上三楼雅间。
    雅间门户紧闭,虞花烛在外守着,将匆匆上楼的属下全都拦截在外“诸位稍安勿躁,莫要打扰府主和贵客谈话。”
    众人略疑惑地看向对面那位难得一见的人物,还有谁比正道首座更贵客连胥礼太上宗主都在外面候着呢。
    虞花烛想邀请他坐下来喝茶,胥礼寸步不离房门。
    雅间内,田裕直愣愣地看向牧远歌,道“我没做梦吧,您怎么瘦成这样了”
    牧远歌道“我没看错吧,你都快老得不能看了。”
    “日子很无聊,人生很没劲,心老人也老,”田裕姿势也很老头地负手躬身踱到牧远歌身前,道“您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牧远歌道“我可没说要回来。”
    田裕一脸落寞,又道“君上可还有心愿未了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老夫义不容辞。”
    牧远歌道“换个称呼,我还活着的消息暂且保密。我来找你,是有件事需要你做。”
    田裕来了精神,脸上的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消失,浑浊的眸子也稍稍清明,声音也从老当益壮变得清越了几分,背脊挺直了几分,但听完后又几分怅然若失,那就不是什么大忙,道“您的喜好还和以前一样么这地方也出了不少新的菜肴,我马上给您准备全席盛宴”
    牧远歌道“以后再说,能吃没毒就行。”
    田裕差点老泪纵横,出门后狠狠瞪了胥礼一眼,长生剑宗怎么招待的贵客,肯定怠慢了他们君上,道“这座酒楼是我所有,最好的房间还空着,您若要出行,我给您备车”
    “用不着,”牧远歌示意胥礼,“我们走。”
    田裕紧随他身后,毕恭毕敬地送他下楼,虞花烛瞠目结舌,还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酒楼里掌柜、店小二,以及大堆观望的客人大眼瞪小眼,瞠目结舌。
    “老师,牧挽师兄,”锦衣青年走上前来,很是感慨,“真是你们,还以为刚才认错人了”
    “小包”牧远歌上下打量他,“看不出来你还有这身份,一个人喝茶,这么有闲情雅致”
    宋小包腼腆一笑,道“说来话长,我来是想见田裕府主,但没见到人。”
    “这位就是田裕府主,他是我同砚席的好友,叫宋小包,”牧远歌随口介绍了下,“你们聊。”
    宋小包一脸震惊地看向他,田裕这才笑着看向宋小包,原本疏离的态度,明显热情了。
    等人走后,田裕怅然若失,君上果然在怪他,君上不信他,不吃他备的饭菜怕有毒,也不住他安排的酒楼,不坐他安置的车马
    牧远歌觉得事不宜迟,承天府钥最先由他交由胥礼,又从胥礼手中遗失,接下去好像无论姜袅他们惹出任何祸患,还是得他和胥礼来收拾。
    但事情还没到无可挽回的时候,暂时不必让正道知晓此事以防打草惊蛇。
    必须不动声色,只要保证田裕不动手,然后尽快动身前往承天府,情况真的十分危急
    胥礼道“既然不宜声张,今晚动身,你去也可以,但你先把伤势处理了。”
    “我没事”牧远歌为了证明自己没事,还站起来,跳了两下,“我可以在路上学御剑术,这把剑不适合御剑,过去再说”
    胥礼眼皮跳了跳,拽着他就往另一处客栈走。
    牧远歌额上冷汗如瀑,决定退一步“那你给我开个房间,我弄好了就出来。”
    街道末端另一间酒楼,胥礼领着牧远歌上楼,牧远歌进了房间,胥礼也跟了进去,牧远歌快站不稳了,道“你怎么进来了”
    对方很理直气壮“是你让我开一间房间。”
    牧远歌没好气地道“胥礼,你真是榆木脑袋”他是让胥礼给他开一间房,但没说让他只开一间房啊
    胥礼原地顿了下,也没恼,而是转过身去,就在牧远歌以为他要出去的时候,胥礼把门关上了。
    “坐下,我给你上药。”
    “又麻烦你,那多不好意思,谢了。”牧远歌很爽快地扶着床沿坐了下来,只掀开袖子把光洁的手臂伸给他。
    胥礼拍下他的手臂,抬起他的腿,被宽大的衣摆遮住的腿,白袜血淋淋的,不由皱起眉头,尽量放平声线,道“不疼么”
    牧远歌道“小伤而已。”
    他所谓的小伤,脚踝已经变形了,很难想象受了这样的伤,还能平稳地行走,胥礼不忍,给他正骨,牧远歌一声不吭,但额上的冷汗证实了他其实在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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