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会场之前,一行人先去填饱肚子。街上是鳞次栉比的屋台,一个个看过去,陆时迦默默付钱,祈热手上便轮流出现章鱼烧、炸鸡块、苹果糖、刨冰。
    再去钓气球,捞金鱼,时间便消遣得差不多。一行人便加入浩浩荡荡的队伍,先往浅草寺雷门移动。
    是东京市内最有名、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的花火大会,加上22500发的烟花数量,足以吸引几十万人从世界各地慕名而来。
    人山人海,摩肩接踵,越临近会场,越是到了举步维艰的程度。五分钟过去,似乎还在原地。街上交警日英语交杂,高举扩音喇叭进行交通管制。
    原本是并肩,到后来哪顾得了别扭,慢下一步护在她身后,一伸手,又将人给紧紧牵住了。
    只是闹别扭的成了祈热,昨晚一过,她今天还没跟他说过话,顶多是几个“嗯”“哦”。
    本是祈热求和,按道理,现在该换陆时迦。
    陆时迦却当昨晚的事没发生,一切如常,甚至那对蝴蝶发夹也是他帮忙夹上去的。
    这会儿他牵她手,她挣开,他再牵上去,她又挣开。他索性单手一圈,将她腰箍紧了。
    “别动手动脚,没用”祈热嘴上这么说,却没再动作。
    陆时迦又默默笑了。
    暮色里没有狂奔,只有仲夏里的残阳将天空染红,为前胸贴后背的两人徒增热意。
    周边是千万个声音在说话,祈热听得最清楚的却是陆时迦的呼吸。他们与其他人簇拥在浅草寺门口,像是一块完整的蛋糕,然后由黄色长带一块一块地切走。
    祈热她们是较早的那一拨,也同样用了一个多小时去走那几百米的路。
    从雷门到几百米外的吾妻桥,耐心所剩无几。旁边是将近一米九,高大的吉野,看两个人像是又吵架了,当起志愿和事佬。
    “以为你们昨天去洗浴间已经把所有矛盾都解决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一开口,就被陆时迦扫了一眼。
    祈热却不太在意,双手交叉在前,朝他回了一个词“noe”
    吉野笑了笑,还要张口说话,人群里忽地开始响起倒数声,将他的话拦了回去。
    长达一个半小时的烟火盛会,与桥下静谧流淌的河水,与头顶微蓝的夜空一样,在时间流逝当中,越来越真切。
    “5”时间逼近。
    陆时迦歪头去看祈热,喊她“祈老师。”
    “4”
    “别生气了。”他亲了亲她耳垂。
    “3”愈发振奋人心。
    “你不是问我”
    “2”
    “为什么来日本么”
    “1”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潮水般由四周涌了过来,终于,不远处一道流光孤独而快速地升天,在空中划出一条不算笔直的短线。到了一定高度,便顶了天似的停下,“嘭”一声,声音不大却有震耳欲聋的效果,天空瞬时被点亮,绽放不过秒的第一发礼花,伴随着噼啪声响,随即碎成五颜六色的光。
    然后是第二发,第三发,由远至近,一直延伸至桥的两边。一座桥,暂时被时间与颜色分割出来,便是一个世界。
    祈热的面前是稍稍朝上指了指的细长手指,她仰头张嘴,听见身后的人在她耳边说
    “这就是。”
    这就是,陆时迦要来日本的原因。
    为了今夜,他也故意地错过了去年的夏日祭活动,错过了一年一度的盛会。
    时间也总是有些奇妙,他们记不得那是2004年的2月,却大约记得那是祈热刚从法国回来的第一晚,雪还未融化,夜里也是一片银白。由陆时樾带头,两大两小从木樨门走到七里铺,只为看一场九点钟的烟花。
    当年的祈热送给陆时迦一台索尼的s,不是唯一;陆时迦面对着满天的烟火答应她,长大了请她来日本看烟火大会,却是唯一。
    “要去日本啊。”
    “你想去么”
    “日本可不是想去就去的。”
    “我以后赚钱了要去,你想去的话,我可以请你一起去。”
    十二年一轮回,2016年的夏天,他们真的来了。
    “放烟花也能许愿”
    “听说日本夏天的烟火大会可以许。”
    与花火一相连,愿望似乎也变得热忱绚烂。
    陆时迦将一言未发的人扳转回来,四目相对,笑容在不停变换的烟火形状中忽明忽灭。
    俯首与抬头间,又是一句意味深长的“祈老师”。
    “我的愿望是”他稍稍躬下身,朝她唇角贴近,用力感受她的呼吸,语气虔诚而深远。
    他的愿望是,“吻你。”
    话落,他便擅自吻压过去,当她默认答应为他的愿望买单。
    吾妻桥,多么应景的地方。身边的人朝着夜空说一句“ すてき”,那是说烟火;陆时迦这会儿在心里说,“ すてき真好。”是在说此时此刻的一切。
    他吻得愈发认真。
    辗转碾压时,祈热被亲得喘不过气,她整个人像是被提了起来,心也一同被拽高,钻着缝隙喊他“陆时迦。”
    陆时迦用更迫切的吻回应她。
    “陆时迦”她丢兵卸甲,只能将他拥得更紧。
    他继续亲吻她,嘴角默然上扬。
    “陆时迦。”祈热脚后跟着地,退了回去。
    陆时迦跟随过去,额头紧抵着她,猜她下一刻要说“你的名字,也没那么难听嘛。”
    祈热跟着他一块儿颤肩笑,问的却是“愿望许了三遍,是不是太贪心了”
    陆时迦当即一愣,反应过来,随后哑然失笑。
    在漫天花火中,他又俯身去吻她。
    花火稍纵即逝,是昙花一现的美。无数的昙花一现拼凑在一起,才成了永恒。
    他们也是那头顶的花火,绽放,流逝,再绽放。
    永远流逝,也永远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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