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高考分数的那日是23号, 周天。
    先前学校已经组织估分, 所以成绩一出来,没什么大意外,和预估的大差不差祈凉稳坐第一,陆时迦则是第三。
    两人一起查的成绩,确切的说, 是两家人一起查的成绩。
    祈家的客厅开着空调,桌上放柠檬汁,摆一盘西瓜。又放两台笔电, 几本志愿填报参考书。
    其实没有讨论的必要,关于填报的学校和专业,两个毕业生目标都十分明确, 不过是恰逢周末,柳佩君觉得两家人有必要联络联络感情,于是拉着陆正午过来坐。
    当然,还有另外的目的她想看看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陆时迦是什么状态。
    从那次散伙饭回来, 柳佩君就发现陆时迦不太对劲,他先前有近半年的时间都很阴郁,近段时间笑容却很多,但仔细看, 笑意都不达眼底,看着令人糟心。
    柳佩君想不到其他原因,她已经知道陆时迦十分在意祈热, 心情起伏大抵都是因为她,所以有目的性地提起祈热的时候,她始终留心着陆时迦的反应。
    “来烟,热热什么时候放假啊”聊完填志愿的事儿,柳佩君不露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提起祈热,几个人都看向了她。陆时迦本低着头正兴致高昂地和祈凉说着什么,见祈凉抬起头来,也止了话头,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跟着看一眼柳佩君,再端起面前的柠檬汁喝一口。
    “已经放假了”听了季来烟回答,柳佩君有些惊讶,“那怎么还没回家来”
    “这两天就得准备去北京,跟那边的学校有合作项目,她说没什么事就不回来了。”
    柳佩君略微失落地“啊”了一声,没继续说下去。
    祈热带同事回家来,柳佩君心里隐隐不舒服,现在知道她不回来,她又替陆时迦觉出几分遗憾。这样微妙的情绪,一定程度上表明了她的态度,但她仍然拿捏不准。
    她和陆正午说过,对于祈热和陆时迦在一起这件事儿,她不知道该持什么态度,到现在的一系列行动,全都是凭着当下的本能。
    “那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带上反正迦迦和祈凉没什么事儿,让他们给姐姐送过去,北京污染严重,得备上些口罩。”柳佩君说这几句,是想给陆时迦创造机会。
    她总觉得,这样能让陆时迦高兴一些。
    “我没空。”一句话插进来幽然而决绝,陆时迦面部线条松弛,看不出他这会儿情绪很糟糕。
    被抢白的季来烟暗暗挑了眉,陆时迦从不这么说话,至少她没见过。眼下他这么镇定地回避,加上从年初以来对他和自家女儿的观察,季来烟可以粗粗地判断,两人应该是彻底没联系了。
    “不用担心她,她跟队去,学校有安排的,老师和同事都很照顾她。”季来烟面上笑容淡淡,说的话平平无奇,却又明里暗里展示着祈热过得很好。
    她自然不是为了炫耀什么,不过是与平常无异,让波澜最小化。可这话一说完,心里又免不了生出几分失落和遗憾来。
    祈热的态度似乎很决绝,她当妈妈的肯定是支持女儿的决定,不舍得她有压力,也认为现在两家人维持表面的平和是最好的结果。可又很担心,担心祈热会后悔,担心她心里又添一道伤疤。
    她的心情和柳佩君一样复杂,同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好,可孩子好不好,怎么个好法,很难说个明白通透,是以两个妈妈都持着怀疑的态度。当下的反应,也都是被各自身份和状况决定的。
    季来烟暂且认为两人分开好,而柳佩君,先前做下两个决定,一是等陆时迦高考完就搬回来,现在已经做成,二则是,只要是陆时迦喜欢,对方是谁,她都决定接受。
    眼下她却没处接受去,还得自个儿创造机会。
    “迦迦,”在祈家坐了一餐,陆家三人回了自家,柳佩君也不顾忌陆正午在场,直接把将电脑抱在身侧要上楼去的陆时迦喊住,“昨天妈妈去超市买了点饼干,你祈热姐喜欢吃,吃了饭你帮妈妈送过去。”
    这一回,陆时迦有几秒的犹豫,末了还是回头看向柳佩君,“没空,下午约了要打球。”
    他不给柳佩君继续说话的机会,长腿一迈,一步跨过几级台阶,三两步就消失在楼道拐弯处。
    柳佩君要跟上去,后头陆正午喊住她,把她拉到沙发旁坐下,稍稍皱了眉说“佩君,你这么办不行。”
    “不行你是为了孩子好,我就不是了你看看现在迦迦什么样子还不是因为跟热热分手了”
    她心里头有气,声音没压住,陆正午忙抚了抚她的肩,“咱们好好说,别被孩子听到了。”
    柳佩君冷哼一声,将他手拂开,“你倒是敢做不敢当,我就是没拆穿,不然迦迦指不定怎么看你。现在孩子这样你高兴了以前他什么都会跟我说,现在多一句话都没有,我心里堵得慌”
    “他们才分开没多久,迦迦又是长情的孩子,你得给他点时间。”陆正午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定。
    “你还知道长情你要是知道当初就不会那么做我就怕两个孩子被你这么整得心里一直不高兴,过得都不好,那还有什么意义”
    陆正午仔细看着她,揣度着她的情绪,“佩君,你这不是真要同意”
    “你非要这么问我,那我就现在表态。我虽然一直拿不准,但是如果迦迦坚持要和热热在一块儿,我不会反对。我也早就跟你说了,以前是我想错了,我现在就觉得热热最好,其他女孩子都入不了我的眼。”柳佩君情绪有些激动,“反正原先我就想要她给咱们家当儿媳妇,现在也一样,没区别。”
    她这会儿有几分是在和陆正午赌气,也是在逼自己拿出一个确切的态度。说出口来,她反倒松了一口气,对自己的决定颇为满意。
    “你也不用说服我,你有你自己的想法,我也有,咱们互不相干。”她话说得密,不等陆正午开口便起身,“你拆,我就撮合,各干各的事儿”
    柳佩君说着就往楼上去,抱着希望敲响了陆时迦的房门。
    陆时迦来开门,握着门的手没松开,拒绝柳佩君进门的意思十分明显。
    柳佩君也不坚持,就站门口同他说话,跟平常聊天无异,“迦迦,你要是和你祈热姐分开了,那妈妈就去给她介绍对象了”
    她面上平静,心里却胜券在握,猜自己儿子听了估计要急。
    陆时迦有很短的愣怔,短到让人难以察觉,他语气平平,“您去吧,怎么都行,我和她没关系了。”
    这话在柳佩君的意料之外,她忙拉住要关门的人,“迦迦,妈妈不想看到你这样,你别跟你祈热姐赌气,妈妈知道你还”
    陆时迦这一刻有些想笑,他觉得很讽刺,当初他和祈热最害怕的人,现在反而在劝他。可是他和祈热之间,已经不只是因为挡在中间的家长们。
    她不信他,认为他什么也承担不了,认为她自己是他人生路上的绊脚石。她也胆小,害怕承担自己擅自臆测出来的坏结果。
    她认为他没有能力承担一切后果,把他当长不大的弟弟,觉得她年纪更大一些,就该她来承受所有。她压根没有将他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
    比起其他阻碍,这些才让他更加生气。
    “我不喜欢她了,”陆时迦打断柳佩君的话,他表情愈加冷漠,“以前是我没想明白,就是把她当姐姐,您别担心,我现在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说完,“嘭”一声,门被他关上了。
    柳佩君愣了愣,吃了一顿闭门羹,她本该生气,反而却对着门笑了。
    陆时迦以为自己伪装得十全十美,但柳佩君也十成十地看出了他的真实心思他在很认真地和所有人赌气,包括他自己。
    以她对自己儿子的了解,他不轻易生气,可一旦真的生气了,那估计不是一阵子就收得回来的。
    不过与他一样执拗的大有人在。
    祈热从那晚离开酒店,也真的下定了决心,再不跟陆时迦联系。决心是千真万确地下了千百遍,可出成绩这日,她还是守着手机等一个结果。
    胡桃里中学的校园网和贴吧快要被她刷新烂了,她也没看到相关消息。
    她边刷新边收拾着第二天去北京要带的东西,心神不宁,后来焦躁得把手机和行李箱一并扔在了地上,然后重重地坐回沙发,发着呆。
    她有些后悔,当初就不该给祈凉发那条消息,不然祈凉肯定早把陆时迦的分数发过来了。
    后悔的同时,又尽力地说服自己,认为这么藕断丝连只会让自己更痛苦。她逼着给自己心理暗示,想法太强烈,以至于直接说出了口,“没联系更好,没联系更好”
    就这么自我麻痹着,她重新放好行李箱,收拾好东西再起身去洗澡。
    手机被她捡回放在了桌上,她故意忽视它,直到洗了澡躺上床,才点开手机看一眼。
    微信有不少未读消息,多半都是同事发来的,里面有一条发自徐云柯,让她明早给他占个位置,说要和她坐一块儿,还有花自酌叮嘱她不要迟到,其余的几十条是群消息。
    她很少点开群消息看,但这一回,她点开微信的时候就看到了最下面祈凉发来的未读消息,所以她故意放慢速度,把所有消息都看完了,甚至少见地在群里回复了几条,才去点开祈凉那一行。
    祈凉发来了两张截图,是他和陆时迦高考成绩的页面,又告诉她他们打算填的志愿
    “我梅大计算机,他机械工程。”
    然后问“你们啥时候和好啊我受不了了,陆时迦天天都奇怪得很,这都半个月了,我也没习惯他这副样子。”
    祈热来回看了两遍,盯着“机械工程”看了好一会儿,又重新点开成绩截图,仔细看着陆时迦的各科分数。
    他考这么好,是超额完成了她当初给他定的目标。她本来没寄予太大希望,现在真看到了结果,却高兴不起来,反而难过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放下手机,隔一会儿又点开聊天对话框,编辑出两行“不可能和好了,给你另找个姐夫。”
    她看着最后两个字,心里泛出一阵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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