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去了厨房口。
    厨房油烟机“嗡嗡嗡”工作,里头的人没注意身后有人进来,柳佩君便听见陆正午说了一句,“时樾,这事儿没得商量,你不希望你妈也知道吧不是你的事儿,你也别插手。”
    柳佩君听着觉得不对劲,还要再听下去,里头陆正午恰好侧身起锅,余光瞥见门口有人,于是不动声色地换了话题。
    “搬家这事儿就是暂时的,等情况稳定了,再搬回来就是。”既然做了“坏人”,陆正午就将“坏人”做到底,不想让柳佩君知道,那就继续将戏演下去。
    柳佩君被骗过去,听到一句“情况稳定”,愈发确定是公司里出了事儿,陆正午才决定搬家。
    这样一解释,柳佩君也没法再叹气抱怨,帮着把一道道菜布上桌,又上楼去喊陆时迦。
    陆时迦房门紧闭,柳佩君敲了敲,里头回应一句“来了。”
    柳佩君等了一会儿,先听见脚步声,再是面前的门被拉开。她仔细观察着小儿子的脸色,伸手挽住他手臂,脸上难掩担忧之色,“迦迦,你这几天都不对劲,妈妈很不放心。”
    陆时迦面色淡漠,嘴唇紧抿,闻言逼自己笑了笑,说“寒假作业太难了。”
    柳佩君哪里会信,“别骗妈妈。”
    陆时迦脸上那丝笑僵住,再开口竟有些不耐烦,“没骗,也没什么事儿,和祈凉打游戏输了。”
    他心情实在好不起来,也做不出心情好的样子,微微挣开柳佩君的手就往前走,“走吧。”
    柳佩君将他房门关上,小步子追上去,“迦迦,你要听妈妈话,过几天咱们就搬家了,你爸爸和哥哥天天忙着上班,就剩咱们娘俩在家了。”
    双手揣兜的人踩在楼梯上的脚立即就停了下来,柳佩君几步追上了他,小声在他耳边解释,“爸爸公司出了点事情,跟你哥哥俩瞒着咱们呢,咱们得搬去先前买的新房子里住,开学了你就住家里,不用住校了。咱们就当不知道这事儿,来,下楼吃饭去。”
    陆时迦脸色愈加难看,他手臂被柳佩君抓着,亦步亦趋地跟着下了楼,再被推着去洗手。
    他拧开水龙头,任由冷水冲在手上,心思已经飞远。
    进厨房拿汤勺的陆正午在旁边驻足,见他魂不守舍,往他肩上重重一拍,“迦迦,别浪费水。”
    陆时迦登时回过神来,回看他爸一眼,眼神里意味几重,顿了顿,才回头拧紧水龙头。
    一大桌子的菜,对四个人来说过于足量。桌上四人,陆时迦是最失魂落魄的那一个,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这幅模样,但装作不知道;有人不知道,却又问不出所以然来。
    各怀心事,一顿饭下来个个都食之无味。
    柳佩君像是撑过一道难关,放下筷子立即起了身,喊着陆时迦和陆时樾,说是去隔壁拜个早年。
    陆时樾应了一声,陆时迦却没反应,搁下筷子往楼梯口去,走上几级台阶才说“我先睡了。”
    柳佩君连喊他几声,他就要拐弯消失,往后退了一步回头,“不去了。”语气不甚耐烦。
    柳佩君气不顺,看向仍拿着筷子的陆正午,“咱们家最近真是”她似是在思考措辞,很快接“一潭死水”
    柳佩君有些时候很“迷信”,在辞旧迎新的日子里十分忌讳一些口头表达,像她刚才自己嘴里出现的“死”,是她经常提醒几个孩子不要“瞎说”的字眼,这回倒是她自己“瞎说”了。
    陆正午跟她开几句玩笑,她也无心应对,转身出门,自个儿往隔壁凑热闹去了。
    她像往常那般轻车熟路地进门,倒是多了些进自家门似的自在,也少见地没那么拘束,虽觉得自己打扰了一桌的人,季来烟招呼她,她也就真的坐上祈凉添过来的椅子,拿起筷子吃第二顿年夜饭。
    要说陆时迦不愿意搬家,更不愿意的,还属柳佩君。
    她趁这最后几天,频繁勤劳地往隔壁跑,好像搬走就再也不回来了,分分秒秒表达着不舍和关切。
    祈热整天闷在楼上,柳佩君说她跟陆时迦一样,见天地不下楼,说话时往楼梯口看一眼,没注意到其他人脸上细微的改变;祈凉拿着游戏机打游戏,她便让他去找陆时迦,故意输几把给他,祈凉倒是想去,可进了陆时迦房间也没人搭理他,找祈热祈热也什么都不透露,两头碰壁,他只能一个人玩
    柳佩君处处不顺,暗地里不知道叹了多少气,一面担心公司,一面担心情绪古怪的陆时迦,一面还得收拣些要带走的东西。
    就这么消磨掉最后几天,陆家甚至没有按往年的习惯去拜年,在大年初五的那天,搬家。
    早从陆正午计划搬家那日开始,他就已经往新家添置日常用品,所以要带走的东西并不多。
    两部车,四个人分开来,陆时迦先一步坐上了陆时樾的车。
    院子里柳佩君还在和季来烟告别,说等陆时迦考完,她铁定就搬回来。
    搬家的决定仓促,没有实感,真要走了,又过分地真实。
    车上陆正午催了几次,柳佩君也终于转身要去坐车,开了门,又回过头来,半开玩笑地说“热热这孩子,看来是一点都不会不舍得我们走。”
    祈家四个人,只三个人站在屋檐下。
    季来烟心里滋味复杂,面上笑了笑,解释说“感冒还没好全,改天我们去你们那儿玩。”
    季来烟是想看一眼陆时迦的,但被陆正午的车挡住,看不了。她心里还在为那天席上的话愧疚,却又找不到说法道歉。
    这几天两个孩子的状态她都看在眼里,但以陆正午的态度,她仍坚持认为,长痛不如短痛,两个孩子总有一日会想通。
    她害怕自己过于乐观了,所以春节过后想着各种办法拉着祈热出门散心。一家人也对不该说的话讳莫如深,刻意地避开。
    过了些时日,祈热脸上笑容虽然仍旧勉强,但整个人不似先前那么死气沉沉。
    季来烟仍然悲观,但多少放下些心。
    另一边,刚搬进新家的柳佩君不适应家里突如其来的冷清,更不适应越来越沉默寡言的陆时迦。
    从正月初八补课开始,一直到元宵,到正式开学了一两个星期,陆时迦在家里都没什么好脸色。倒不是发脾气,就只是冷淡一张脸,对什么也不关心,几分钟就吃完饭,放下碗筷就出门上课,亦或是回房间做题,比小时候总皱着眉头的状态还更严重。
    柳佩君多次和陆正午抱怨,说这么下去,孩子心理要出问题,成绩也铁定后退,说或许就不该搬家。
    陆正午持观望态度,两人分开到现在不算多久,这样的情况不算太坏,还在他的预料之中,所以他还不至于和柳佩君一样,处处担忧。
    他是知情,柳佩君则相反,所以着急也在情理之中。
    这日,一顿晚饭仍只有他们母子俩在桌旁,柳佩君实在忍不住,担忧地看着陆时迦,“迦迦,妈妈实在担心你,你告诉妈妈,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你说出来,咱们一起解决。”
    陆时迦拿着筷子的手停了停,很快继续低头扒饭,他脸上面无波澜,平静异常,“我失恋了。”
    他边吃边说,声音还算清晰,柳佩君却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她小心翼翼地又问一遍。
    陆时迦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手里的筷子放回桌面,语气平淡地回“我说,祈热把我甩了。”
    说完他便起身,“我吃好了,去写作业了。”说着转身往房间走。
    身后的餐桌旁,柳佩君微张着嘴僵坐在那儿,手里一双筷子似有千斤重,一会儿,筷子摔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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