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是两个人的事,可等以后谈婚论嫁,则是两个家庭的大事。
    大儿子陆时樾对祈热的感情陆正午是从小就看在眼里的,他鼓励他去争取,也从来没有逼他相亲,是对两人走在一起还带着些希冀。后来希冀被打破,合则来不合则去,他也欣然接受了。
    可若是祈热和陆时迦在一起,对陆时樾来说,是喜欢的人成为自己的弟媳,作为一个父亲来看,这件事太过残忍。
    他是商人,从来都擅长对比与衡量利弊,做出的决定也自然是从自己、从自己的孩子和家庭出发。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对于他们两人在一起,陆正午可以肯定地认为,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虽然当下拆散两人很无情冷血,但从长远来看,他认为他做的决定对两个孩子来说都是正确的。
    “当断则断,不受其乱。当断不断,必受其难。”当初祈热衣服上少一颗羊角扣,祈畔尚且能用这句话给她讲道理,那现在是堵上未来的事情,他更应该果断一些。
    陆正午不喜欢回头,对一件事有了论断就不会再颠三倒四地再做无用的猜想。他身上拥有许多成功商人具备的素质,雷厉风行,做事果断,也敢于冒险。
    可这次是个例外,他几乎一夜没睡,做下的决定没变,可却因为这样的决定备受折磨。
    他担心自己的两个亲儿子,却同样发现心里对祈热的痛并不比自己儿子少。他与祈热除了在血缘上没有最亲近的父女关系,在其他地方,又何尝比自己对亲儿子的爱少半分
    第二天到酒店,不知道是不是祈热故意躲避,或者是陆正午自己故意躲避,他只远远看了祈热几眼,本来计划去每桌打招呼,也因为对她心存愧疚而没有上前。
    后来便是在去洗手间的方向,听见了陆时迦两个女同学的对话。
    两人甚至说到了他也没有顾忌的方面,两个年龄相差太大的人在一起,无论是男方还是女方,都要承受世人的眼光,未免太痛苦。
    他心里已经摇头很多次,本来决定缓几天,打算找个好一些的说法再去跟祈热谈一谈,可等他从洗手间的方向走到大厅门口,恰好就见到祈热起了身往后厅去,好一会儿也不见回来。
    他怕拖几日自己后了悔,便问了后厅的接待员,开车回了木樨门。
    他清楚自己说的话对祈热的伤害有多大,所以知道祈热会受不了,也正因为清楚,他自己始终处在深深的自责当中。
    但到目前为止,他没有动摇。
    所以趁着这会儿都在饭桌上,他在上一个话题终止的时候自然地开了另一个头,话是看着祈畔和季来烟说的,“现在大家都在讨论,去年也有专家预测了,房价马上就要跌,家里先前买的一套学区房倒是买贵了,看来出手的那家对市场很敏锐,我觉得现在入一套挺合适的。”
    他表面上意在建议祈畔和季来烟趁这会儿买一套,实则是在给自己做铺垫。
    “买了又能怎么样咱们家也不会住过去,现在要我换个新环境,我可不乐意。”柳佩君歪打正着,将陆正午的心思间接透露了出来。
    “你买的那套离迦迦学校和时樾公司都近,以后小孩上小学就不用来这边上了,”祈畔嘴里说的“小孩”是指陆时樾和陆时迦的小孩,“现在确实可以买一套,我们倒是没什么想法,晚点问问两个孩子,看看他们的意思。”
    柳佩君看着季来烟,“买一套也挺好,就算不给孩子住,你甜品店在那边也有连锁店,自己住也行,要是不喜欢到时候就转手。而且热热住教师公寓,肯定没有自己家里条件好,那边精装很多的,我们当时看的时候有不少都设计得很不错,直接入一套还省了装修呢。”
    “本来打算当时买下来的时候我过去,迦迦和祈凉就可以不住校,可那会儿不是他忙嘛,”柳佩君看了眼陆正午,“暂时耽搁了,现在两个孩子都习惯住校,再过去住就怕影响了他们的节奏,也就剩下百来天,就不折腾了。”
    旁边陆正午仰头默默喝下一大口酒,没再接话。
    到了睡前,才把心里的决定告诉给柳佩君,当然没有说实话,而是换了其他的说法。
    “现在有件事儿挺严重的,”陆正午脸色严肃,“咱们得搬去学校那边。”
    柳佩君原靠着枕头在往脸上慢慢涂面霜,听了陆正午的话立即潦草地在脸上抹了几下,面霜盒子也来不及盖,看向了旁边,面上带着几丝惊恐和担忧,“什么事儿真要搬家”
    陆正午可以有千万种说法,但他疲于撒谎,只说“佩君,我做这个决定是为了家里好,跟我公司没关系,跟两个孩子的工作、学习也没有关系,等咱们搬过去了,我再告诉你。”
    他甚至已经选好了日子,陆时樾先前说他初三四就得返工,而陆时迦作为高三生得提前在初八的时候返校补课。
    他暂时不想让陆时樾知道,怕他操心,最好也得赶在陆时迦开学之前,他便把时间选在初五。
    “初五这么快”柳佩君忧心忡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不告诉我我没办法安心。”
    “你信不信我”陆正午逃避回答。
    柳佩君长呼一口气,“我当然信你,可是你为什么要瞒着我而且到底发生了什么非得要搬家”
    搬家,是让两个孩子彻底断了联系,他用搬家威胁了祈热,言外之意不是“你们不分手,我们就得搬家”,而是不管分不分,都得搬。另外是想让两家都体面些,这事儿瞒不了多久,祈畔和季来烟早晚都会知道,不如早就不见,至于日后,等时候到了再说。
    他没有再解释,仍然用笼统的说辞说服柳佩君。
    总之,这个家必须搬。
    窗外挂着同一轮月亮,连各家的心事都有些相同。
    结束了一餐之后的祈畔和季来烟,互相递着眼神回了自己家,同是躺在床上,说的也是晚饭桌上陆正午提的搬家一事。
    “我是不是太敏感了我怎么觉着,佩君和正午都知道了”季来烟心神不宁,眉头微蹙,“我瞧着热热也不太对劲,她出门都会提前说,今天提前走没知会,出门也没告诉我们。”
    祈畔不想季来烟担心,但他有同样的猜测,没法自欺欺人,便客观分析“佩君和正午看着是有些奇怪,尤其是正午,心情似乎不大好,不过要是佩君知道了,咱们不可能好好坐下来一起吃饭。”
    这一点季来烟也赞同,“但总觉得怪怪的,而且说到搬家的事儿,他们意见不一致,像是私下吵过了。”
    “估计是私下吵架了,我现在头疼啊,热热和迦迦的事情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我们当然不觉着没理,可其他人看来,肯定是认为咱们家不厚道了。我现在是担心热热,她看着没什么心事,你说她不对劲,肯定就是因为这事儿,压力多大,我们都看得出来。我可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要是佩君和正午他们不同意,我倒是也想他们分开,省得热热受那份苦。可是她要是不喜欢,肯定就不会跟迦迦在一块儿,我怕她承受压力,又不忍她跟迦迦分开。”
    季来烟长叹一口气,“热热压力比迦迦大,但是迦迦也在为以后做打算,这么小一孩子,我看着也心疼,但是迦迦也确实太年轻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思作祟,他眼神都骗不过人的,一点不收敛,我看着都着急。”
    “我看咱们是过于紧张了,但这件事情怎么紧张都不过分,”祈畔按了按太阳穴,“就是这个节骨眼实在是太难办了,迦迦就剩一个学期,现在要是咱们自己主动去找正午他们说,肯定不行,可拖一日咱们就得多紧张一天。”
    两人已经担忧了不少天,这问题现在就是个死结,只能等。
    季来烟翻身去掏手机,“不行,我得再给热热打个电话,我这心一直安不下来,她说住学校,我怎么觉得不像真话”
    “打吧,”祈畔也拿了手机出来,“待会儿要是还觉得不对劲,咱们就出去接她。”
    季来烟应了声,拨通后将手机贴到耳边。
    电话响了一会儿,那边祈热接通,季来烟没有直接问她在哪儿,仔细听她语气,然后发现不用认真听,也能听出她的疲惫。
    她语气刻意放松“已经盖上被子睡觉了还是坐在电脑前”
    “还在大脚店里,事情忙完了,我待会儿还是回家去。”
    祈热确实是在李妲姣的店里,不过是刚过去的。
    她很少坐公交,不喜欢上面那股味道,以前要是一起坐,陆时迦都会给她备个橙子。下午出门后,她在家门口上了辆公交,到终点站下车,然后换下一班。
    城市在黑夜来临时并没有落幕,灯红酒绿,可是从窗外打进来的炫彩纷呈的光,没有一束是属于她的。
    她处在黑暗当中,觉得身上某处是发痛,却又找不到伤口,亦或者是因为伤口太多,她已经辨不清哪里还是好的,也或者是因为,她视线一直都处在尚不清明的状态下,没法让她准确无误地找到。
    那些话,一字一字都打在她身上,让她千疮百孔。
    “热热,你当帮叔叔一个忙,迦迦他还没考大学,还没看看外头的世界,也还没跟年纪相当的人谈过恋爱,他什么都不懂,本来就内向,从小就跟你接触最多,所以一时没想明白,他根本还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是啊,他跟她在一起之前,都没有跟其他同龄的女孩子在一块,如果当初她没有拒绝帮季桃转交信件,或许他就跟季桃在一起了。
    “他现在上高三,你确定自己一点都不影响他么如果不谈恋爱,是不是成绩会更好,以后考更好的大学,他一生都会不一样,这样的后果你愿意承担,可是承担得起么”
    她承担不起。她太大意了,甚至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不跟她在一起,或许走的会是一条和现在完全不同的路,他会更好。她在这个当口和他在一起太不理智,只顾着自己的性子和想法,只顾着自己喜欢,就答应跟他在一起,可是这真的是对的么
    陆时迦还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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