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背上的时候,他也安安静静,他能张开嘴,能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那些人牙子以为他是哑巴,他的价格也低,待了一个月之后是个清秀的姑娘买了他,他才开始习字学武,帮江怀璧处理一些事情。

    可即便学会了说话,他也无法流畅地表达,只能断断续续地讲,但是江怀璧有耐心,能听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讲话。

    他自走出奴隶市场的那一天起,他似乎看到了希望。

    可那之后的日子,他仍旧像个木头人一样,寡言少语,没有人看到过他笑,也没有人看到过他哭。连他自己都以为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有七情六欲,除了身体和脑子会动外,就像个无欲无求的死人。

    发现江怀璧的女子身份纯属一次意外。

    他因为性子安静,不喜喧闹,所以眼睛和嗅觉比别人敏锐得多,这也是江怀璧选他的原因。

    既然江怀璧是女子,那么一个月不可避免有那么几天身子不舒服。江怀璧一向谨慎,那几日基本不见人,他作为侍卫见面的机会也少,但是他是从那几日过后的第一天寻她禀报消息时嗅到她身上微不可闻的异味,以他所学隐隐知道一些,但又不敢确定。

    江怀璧事后告诉他真相时,他惊呆了。他半生流离漂泊,看到过各种各样的女子,她们在高门大族或贫寒人家的倾轧下活得卑微而小心翼翼,而江怀璧这样一个女子,却能走出闺房,着一袭男装在波诡云谲的京城中机关算尽游刃有余。

    京城啊。

    在这个地方他曾经看遍了每一个地方都觉得陌生,可是只要一踏进京城就觉得分外压抑,晚上经常做噩梦。

    他梦到他曾有一个家,有父母,家庭和睦。但是忽然有一天,父母的身上都是血,他趴到他们身上却怎么也叫不醒。

    然后便是他一个人在一条街上走啊走,街边是喧闹的人群和叫卖的小贩,所有人都看不到他,他如同透明一样穿过人群,要找到出口,却永远都走不出来。因为周围更热闹,所以他一个人才愈显孤单。

    如果有那么一天他走出那条长街,看到的也不过是无尽的深渊。

    他原本以为他这样低到尘埃里的人,不配有前路。

    但是给他希望的还是江怀璧。

    江怀璧对他说“你无须记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只要现在尚且活得安稳,何必守着虚无缥缈的梦境度日如年。”

    他很少进京的,可这一次,他却不打算走了。

    他的脑海中一次次闪现出江怀璧的脸,和她衣上袖口的青竹色,还有那一句“不必守着梦境度日如年”,似乎顿时就平静下来。

    以前到底有没有父母有没有家他不知道,只是如今江怀璧给予他的,他一定会好好珍惜。

    为了自己,更为了她。

    他放开双手,头还有些痛,却是好了许多,便起身去洗了洗脸,思绪一步步地追回去。

    跟着江怀璧他一向仔细,从未被人迷倒,而且是在与江怀璧离得如此之近的情况下。

    那主子呢,她有没有事她若有事,他该怎么办他永远宽恕不了自己。

    稚离看了看窗外,夜色正浓。他转身自墙上拿起佩剑,小心翼翼开了门,脚步放轻一路径直往江怀璧屋里走去。若是江怀璧还未回来,他便独自出去找她。

    一脚踏上台阶,还未靠近房门便被一把剑拦了下来。

    “谁”

    稚离看了看在夜色下闪着寒光的剑,自喉咙里有些沙哑地蹦出两个字“稚,离。”

    木樨挑了挑眉,凑近去看了看,发现真的是稚离,松了口气撇撇嘴收了剑,揉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

    “这么晚了,你提着剑来做什么”

    稚离有些急,但说出来的话仍旧磕磕绊绊“公子,回来了”

    木樨点头,怕他没看见,又道“自然回来了。否则谁能发现你在后门倒着算了,今日晚了,你快回去睡吧。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明天再说。还有,公子说你若醒来就好好想想究竟你们出去时发生了什么。”

    稚离看了看禁闭的房门,僵硬地点头,然后将剑收入剑鞘,咬着唇转身离开。

    今日发生了什么他被莫名其妙地迷晕,那迷药他并不识得,只觉得方府后宅的花在一瞬间似乎味道浓了些,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看来以后还需好好研习医术,否则若公子也遇到危险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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