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思量着,他开始了一番作死的尝试。出门站在楼道平台上,他无视周少川要背他的意思表示,用两只手把住了楼梯栏杆,跟着单凭右腿跳着下了几级台阶。周少川见状,倒也没出声阻拦,只是默默在一旁跟着,身子却明显向他这边倾斜,双手也没像平时那样插进兜里,似乎随时都在预备着他一个扑跌,好能立刻把人给扶住。
如此,五层的楼梯下了才一半,伤处已被震得抽搐着接连疼了好几次,其后,向荣还不甘心的准备完成下一次跳跃,结果一不小心落地时抻到了伤口,踝骨狠狠一疼,整个人终于不可避免地朝前俯冲了一下。
旁边护驾的人早有防备,轻轻叹一口气,十分从容且及时的一把揽住了他。
“死心了么”周少川将人扶稳,这才稍稍退后半步,“医生说要静养,本来两个月能好,被你一折腾直接拖到半年,哎,你知道咎由自取和得不偿失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吗”
“”向荣此际忍着疼,脑子已转得不如平时快,半天过去,竟没想出什么反驳的词来,不过这句式听着可有点耳熟,不就是他试图警告周少川伤口必须处理时曾使用过的吗
呵,拾人牙慧,毫无创见
就在他腹诽的当口,周少川已默默走到了两节台阶下头,微微蹲下了身。
事已至此,看来只能认命了,向荣方才折腾了一会,又微微出了点汗,伏在周少川背上,踝骨终于渐渐不那么疼了,周少川腿长,尽管走得不慢,落地时却又轻又稳,别说是伤口了,连贴着他背部的胸口,几乎都感觉不出多少震荡。
出了楼门,向荣掏出手机,打算先打电话叫辆出租车“你先放我下来吧,现在是早高峰,估计得等一会才能有车。”
周少川却没吭声,也没有放他下来的意思,径直朝楼前的小花坛旁的停车位走去,随即,向荣就听到了一记汽车开锁的声音。
周少川停在了一辆车的侧面,向荣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身成了有车一族,于是好奇地侧过头去看,结果一眼之后,他心底陡然间泛起了一层讶异。
那是一辆宝石蓝色的小跑,车前脸的设计兼具了复古和霸气,车身泛着幽蓝的光泽,愈发衬托出银色的车标格外醒目一记张开的翅膀图案,正是阿斯顿马丁。
这时,周少川已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转过身,弯下腰,慢慢扶着向荣坐了进去,嘴里还不忘嘱咐“低头,小心。”
跑车的座位确实有点低,甫一落座,向荣只觉得像是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抬眼看看周少川,他还是有点没能从阿斯顿马丁带来的震撼里完全跳出来。
盖因这款车,他之前曾在杂志上见过,记得标价好像是四百多万
这就有点出乎意料了,直到系好安全带,向荣方才有些后知后觉地说“谢谢。”
周少川瞥了他一眼,并没言语,不过脸上却迅速掠过了一丝略显尴尬的不自在,虽然稍纵即逝,但还是被向荣敏锐地捕捉到了。
看错了吧向荣眨了眨眼,心说他干嘛不自在呢,真要提到这三个字,怎么也该是我这种受人照顾,还顺带蹭人家豪车的人不自在吧
然而向荣并没有看错,周少川此刻不光不自在,而且简直还有那么一点尴尬,他尴尬着打开车门坐进去,尴尬着发动车子开出大院,心里却依然忍不住的在暗骂黄豫那个白痴加马屁精可太会办事了,听完他的要求,居然直接给他弄了辆这么烧包的车来
周少川昨日溜溜忙了一整天,早上先到学校找导员给向荣请假,顺便问她宿舍还有没有一层的空房或是床位,他哪晓得现如今大学都扩招了,床位根本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压根没可能有空余的,在得到没房间也没空床的答案后,他又试着去了一趟留学生宿舍。
那里倒是有些空床,但环境比起本地生源的宿舍要乱得多了,周少川仅在一层停留了片刻,就已被一群南亚人的咖喱味给熏得差点背过气去。想起向荣平日里把自己收拾得挺干净利索,还带着那日他曾闻见过的含有月桂气息的清新味道,周少川便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向荣安置在这种地方。
就这样探查了一圈宿舍楼,周少川无功而返,同时发现已经下午一点半了,而他却还有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没办眼下,他急需要一辆车。
上网搜索了一下卖车的地方,离学校倒都不算远,可旋即他就发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买车居然有一大堆手续要办他目前可只想要快,绝不想等上一个礼拜才能提到车,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好强忍着心里的反感,捏着鼻子给翟女士公司北京代表处的负责人黄豫先生打了个电话。
彼时黄豫问他对车有什么要求,他记得自己表达得相当清楚,安全实用、好开,可以小一点,哪怕两厢的也行。
本来就是为接送向荣才买的车,当然,也只用够向荣一个人坐就可以。
可黄豫的脑电波明显跟他的搭不上,放下电话,黄先生忖度着周少川无论如何不该开辆十来万的两厢车,于是大刀阔斧地把那些要求统统“翻译”了一下,两厢译成两门,低调译成阿斯顿马丁,自然,比起法拉利、兰博基尼,前者的确算不上张扬,然后在晚上九点多钟,他把这辆车开过来,送到了周少川面前。
身为一个富n代,周少川活到十八岁,还真没有过那种开着小跑满街晃的悠哉体会。人生中第一辆车,是祖母在他年满十六时送的沃尔沃,用老太太的话说,车不过是代步工具,除却安全,其他的都不重要,周家家风里没有高调炫耀这一项,当然也就不需要借由任何外物来证明自己,而年轻人嘛,更应该知道量力而行,不能经济尚未独立就花天酒地,最终沦为在街头呼啸而过、终日无所事事的ne oney。
说得不错啊,周少川一直以来都很认同这番话,只可惜事与愿违,如今的他俨然已成了祖母口中最看不上的那类人,真是“有违祖训”啊,他自嘲地摇了摇头,继而发觉现在最让他感到迷惑和不解的,却是他又有点搞不清楚,向荣究竟会怎么看他。
就好比此时此刻,从向荣的眼里望过来,他周少川一身上下,是不是早已明晃晃地写就了四个大字纨绔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