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得差不多,左脚踝内侧撕脱性骨折,理论上说,也可以算作韧带撕裂的一种。

    当晚就要进行固定,在选择用石膏还是用支具时,一直被茫然推着走的棒槌,终于找到了一点存在感。

    “用支具。”周少川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更贵,也更为方便的固定方式。

    向荣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旋即,立刻收获了一记完全不容置疑的眼神。

    “钱我来出,”周少川斩钉截铁地说,下一句,更明目张胆地使用上了威慑的口吻,“而且你记住,不用想着还。”

    说完,还真就头也不回地缴费去了,不光有欺负残疾人追他不上之嫌,还连讲两句客套话的机会都没给向荣留。

    全部折腾完,已经十点半了,眼看宿舍是回不去了向荣的寝室在六层,家则住在五层,同样都没有电梯的情况下,当然还是选择楼层稍低一点的比较方便,他跟室友说了今晚回家住,又给老爸向国强发了条信息,简短地告知了情况,并说没什么大事,不必担心。

    照例还是由周少川把他背上楼去的,刚一进屋,向国强和向欣两个全都迎了出来,向国强已准备好冰袋,向欣则扶住老哥,一路把他送到了客厅的沙发里。

    向国强大抵和儿子是一路人,甭管发生什么事,眼睛里总能瞧得见外人,也总能顾及到旁人的感受,这厢儿子才坐定,他已忙不迭地跟周少川打起了招呼,问清楚对方是儿子的同学兼邻居、姓氏名谁之后,他立即切中要害地猜到,这一晚上忙乎下来,周少川肯定还没来得及吃口饭。

    “赶紧去给下点面,”向国强如是吩咐闺女,又转头对小周同学含笑点头,递给他一杯柠檬水,“辛苦了,你们应该早点告诉我,我也好赶过去帮忙,就你一个人弄他太费劲了。”

    说到这,自然要问问事情的起因和经过“怎么弄成这样的”

    周少川刚刚抿了一口水,听见问话,正想开口勇于承担全部责任,哪知向荣早已料敌机先,赶在他一口气没喘匀之前,率先一步抢到了发言权。

    “打球一不小心磕的呗,没事,医生说大概养俩月也就好了。”

    周少川听罢,不觉怔了怔,那不满意的小眼神即刻毫无保留地飞向了向荣,岂料后者也正望着他,目光中自带一点似笑非笑的狡黠,仿佛是在说“谁让你丫慢了一拍,那就麻溜闭嘴,别废话了呗”。

    所以现在再开口承认,不光时机已不对,而且简直就是太不承情、太不给向荣面子了。

    才涌到嘴边的歉意又一次出师未捷身先死,顺着吐沫一起,被周少川囫囵地咽了下去。

    “这老话都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哪那么容易好,你别老乱动是真的。”向国强没打算质疑儿子的解释,一面冰敷,一面嘱咐,“以后打球可得注意了,伤一回就特别容易再伤怎么样,这会儿疼不疼,要不要吃点止疼药”

    疼是必然的,但向荣懒得吃药,也懒得让身边人为他担心起急,漫不经心地扬了下嘴角,他避重就轻地回答“人医生都说没事了,你怎么还敢给我胡乱开药啊。”

    “这不是怕你疼嘛,疼痛是很影响生活质量的,没必要忍着,懂吗来儿子,再冰一下啊。”向国强另换了一只冰袋,仍不忘扭头招呼客人,“小周吃点水果,垫巴一下,一会儿面就能好。”

    周少川应了一声,随着向父的热情招呼,他把视线转移到了桌上摆放得十分精致的果盘上,他知道,这一定是向国强在他们没来之前就已准备好的,特意用来招待护送向荣回来的人。单从果盘的丰盛程度看,主人家的好客和用心已是显而易见听闻儿子受伤,仍能如此有条不紊地招待客人,看来向荣性格里的那种“体贴”和“面面俱到”,果然还是有出处的。

    坐在一旁想着,周少川同时也在听着、看着,继而心里一点点地,蔓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这是他第一次踏进咫尺之遥的邻居家门,也是第一次见到向荣的父亲面前这个长相清隽且干净的中年男人,更是第一次目睹这对父子俩日常且平常的相处方式。

    和他记忆中的父子关系似乎不大一样。

    与其说是父子,毋宁说更像是朋友望着向荣自然而然地把两条腿搭在向国强的膝头,上身却半点不安分的一个劲在乱动乱扭,并且特别手欠地一把抢过遥控器调到了体育频道周少川好像对向荣这个人忽然就产生了一点别样的观感,在外头不是装得人模人样挺像个能抗事的吗原来回到家里,回到父亲身边,依然还是会像只大马猴似的,流露出小男孩般很“皮”的一面。

    正琢磨着,那头向欣已把面端上来了,周少川在向国强的盛情邀请下,移驾去了餐桌旁,就着一碗热腾腾的榨菜肉丝面,他耳朵里听着向国强安排起了明天的行程。

    “我明儿还得去趟石家庄,最快也要七八天才能回来,早上先送你学校吧,然后跟你们老师说说,争取换个一层的宿舍,我不在的时候就先别住家了,向欣一人也不方便照看你。”

    “你开车去么”向荣想了想,说,“那别送我了,我回头打个车自己走,不行的话还有他呢哎,周同学,你应该还是能扶我一程的吧”

    突然被点名,周少川匆忙抬起了头,他本想回答“能,扶你几成程都行”无奈嘴里正嚼着一口面,一时半会还咽不下去,只好先含糊地发出一声“嗯”,听上去,倒像是有那么点不情不愿。

    同时,他却已在脑子里思忖起了向国强方才的话。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向荣到底该住哪如何上下楼、怎么去教室以及日常上厕所、洗澡又该如何进行

    由于缺乏经验,他是直到此刻,顺着向父的话才想到还有这样一系列问题的存在。

    “叔叔,”周少川思索片刻,忽然开口说,“他伤好之前,我会负责接送,您不在家,我就过来照看他。”

    向国强沉吟了一会,倒也没跟他虚客气,当即爽朗一笑“那就辛苦你了,今儿凑合吃点吧,等我回来,一定好好请你吃顿大的。”

    周少川点了点头,果然相当听话的继续吃面去了,心里既有了决定,一块大石就算是落了地,而在向氏父子俩看不见的地方,他嘴角的弧度甚至在自己都未辨别察明的情况下,极轻地向上扬了一下。

    第二天一早,向国强不到八点就出发了,向欣吃完早餐也急匆匆赶往学校,向荣一个人在床上根本呆不住,扶着墙,仅靠一条腿蹦跶着挪到了客厅,屁股还没坐稳,就接到周少川发来的一则消息。

    今天在家待着吧,我会拿你的假条去学校请假。

    向荣方才也就挪了十几米,这会儿背上已微微有些冒汗了,如此身体条件下,他就是想去学校也不太现实了,更何况,他还没那么身残志坚,索性在家懒洋洋地瘫了一天,就着一堆关心慰问他“病情”的短信和五大包膨化食品,一天也就让他凑合着对付过去了。

    等到晚上向欣回来,向荣总算有了外卖可以吃,而直到晚上睡觉前,他才又收到了周少川的消息。

    明早八点,我过来接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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