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阁的三个木匠学习木工活。

    与三个木匠交代好了相关事宜,何安康才告知丁其羽,她的家人托民信司寄来了一个大包裹。丁其羽费劲地将大包裹搬回清柳园西院,拆开一看,才发现里面是好多堆叠整齐的新衣裳。里衣外衫皆有,既厚实暖和,又花样精致,基本上都是秋冬能穿的,一看便知这堆衣服绝大多数都是出自莲儿之手。

    丁其羽摸着质地柔软舒适的衣衫,喉咙有些酸涩,莲儿这是什么意思呢丁其羽将一件件衣服拿出来,好好放进柜子里,包裹最底层发现了一封信。信上依旧是莲儿不太好看却非常工整的字迹,全篇都在以转述阿娘话语的方式行文“秋天来了,阿娘让你记得及时添衣。这些衣服够吗如果不够,她还可以再抽时间给你做”

    丁其羽看完一封长长的信,再也忍不住,泪水沾湿了信纸。这几十天来,被她刻意压制掩藏起来的心事又全部涌现出来,想起了兴城,想起了家,想起了莲儿,想起了她

    坐在桌前写着回信,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最终还是寥寥几语报了平安、叮嘱家里的两人照顾好自己,便搁了笔。

    痛心和伤怀又袭上心头。如果晞儿还愿意跟自己在一起的话,是不可能不去家里问的但是这么久都没有未晞的音信,只能说明她已经完全断了情,与自己再无可能

    其实丁其羽也不是没想过主动寄信去将军府给未晞,只是因为对自己身份的不自信,让她深怕给未晞造成困扰,万万不敢死缠烂打,所以最终还是忍住了寄信的冲动。她哪里知道,远在兴城的未晞被爹娘禁了足,将军府又因为陆未昭边关的事情充满了紧张气氛,连陆未明也开始发奋努力练武,没有顾全到自家妹妹那头。这才导致两两失去了联系。一个痴痴等待着再见之日,一个却落寞绝望地以为对方忘了情。

    而家里那小爱哭鬼,因为未晞的态度,丁其羽更不敢妄自断定莲儿能接受自己的身份。所以莲儿寄来这些衣物和这封书信的口吻,让受过伤的丁其羽只敢理解为这是出于亲情的关心,而再无其他感情了。她又哪里知道,家里的莲儿早就接受了她是女子的真相,只是莲儿自己也不知如何开口在信中阐明这一切,又因为丁其羽离开之前两人闹的那一番不愉快,莲儿担忧自己的好意关心会被阿羽拒绝,所以只得“借阿娘之口”诉说自己的关心和相思。

    丁其羽离开得太匆忙,兴城的一切,她理不清、猜不透,千山万水的距离生生造成了一桩桩的误会。世事的阴差阳错让她们几相分离,不知还有无再次交汇的一天

    丁其羽寄了家书,在屋里呆坐了许久,看着窗外血色的天空,才察觉已是傍晚。她抹了抹脸,带上做好的小玩意,去了浮梦居。

    她刚一走进书房,傅如清就察觉了她的不对劲,眼眶猩红,这是哭过了是什么事,会让这个平时看起来那么开朗阳光的人黯然神伤呢傅如清想起了那一晚亭中喝酒的她,心里出现了一种她从未体会过的感觉,有些疼,很想去靠近去安慰她,用自己那只带着些微余热的心,让她重新恢复平时的快乐。

    丁其羽走上前,将手里的小玩意放在她的桌上,扯出一个笑容,开始介绍道“大小姐,今天我带来”

    还未说完,便被傅如清打断“你,怎么了”傅如清心里泛起的疼更加明显了,她实在见不得这人强颜欢笑,这人明明已经很难过,为何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丁其羽抬眼看向傅如清,平时深邃无波的眸子里,此刻是毫不掩饰的温热关切,心里也因为这束暖光而温暖起来,她努力让自己的声线显得平静一些,回答道“我没事啊”

    “可是,你哭过了。”傅如清就是这样,习惯了直截了当,从不拐弯抹角。

    这句话,让丁其羽再也装不下去,双手撑着傅如清面前的木桌,垂下头去沉默不语。

    傅如清蹙起了柳眉,看着她的样子难受极了,有些着急无措地关切道“你你不要这样,我陪你玩小机巧,可以吗”傅如清很明显不太会安慰人,她只知道自己压抑的时候,去禅觉寺看看娘亲、或者让这人陪着自己玩玩机巧,心情就会重新平静下来,可是这人没办法找娘亲,所以她就只能提出这个傻得可爱的办法,来安慰眼前难过的人。

    当一个清冷淡泊的人儿,努力地用别扭又笨拙的方法来安慰你的时候,又有什么理由不觉得暖心丁其羽心里有一股暖流静静淌过,浸润了每一寸柔软,未曾愈合的伤口,似乎因为这股暖流没那么疼了,更是有一丝奇怪的感觉,在这暖流的滋养下发了芽,丁其羽压抑着原本伤感的情绪,没有回应傅如清的话,而是鬼使神差地问道“你觉得,两个女子,可以在一起吗”

    在一起傅如清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和谁在一起,自然也不会考虑谁和谁可以在一起,此刻听到这个问题,她思忖了半晌,回答道“为什么不可以”

    丁其羽闻言,抬起了头,对上傅如清那双不参任何杂质的眼睛,沉默了许久,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谢谢你,小丫头”笑中带着泪,不知道是因为伤怀,还是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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