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梦曦想起小家伙先前说的照顾什么的, 她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果不其然, 她下一句就是“缪学姐, 我留在这儿照顾你吧。”
    一直昏沉沉的缪之清闻言,忽然抬起双眸望向马休,眼神中是赤裸裸的拒绝, 无声却锐利。
    马休在心里打了个哆嗦,但面上还是沉着应对,回视的眼神特别坚定有说服力。
    在“滋啦滋啦”奇异的眼波交流场中,率先败下阵来的不是当事人马休和缪之清,而是在一旁默默观察的黄梦曦。
    未免气坏病患,黄梦曦想直接把马休拖走了。别人说“不要”可能是“要”的意思,但缪之清作为同吃同住的“亲密”室友,黄梦曦都不敢妄自揣测。
    缪之清轻咳出声“咳咳咳医院有护工,我请了一个照顾我。”
    “那怎么一样呢护工哪有自己人照顾得好”马休理所当然地回应道。
    “自己人”缪之清极为罕见地连眨两下眼, 显出凌驾于人设之上的困惑来。
    嗷糟了不知是被缪悦带回的消息还是被自己脑内的妄想所支配, 马休已经下意识把女神当自己的媳妇儿了
    照顾自己媳妇儿可不就是天经地义的嘛
    可对照眼下两个人的关系, “自己人”这个词儿也太过厚颜无耻了吧。
    “我是说我们可是同学关系啊, 那不得比陌生的护工亲近不少吗”马休强行挽尊。
    黄梦曦体贴地推波助澜“对啊之清,要不以后我和小家伙轮班吧, 总有些时间段你需要人照看的。就像你睡着的时候,我们可以帮你看点滴余量。”
    缪之清不是轻易妥协的人,她微微眯起眼睛道“你们难道不上课了”
    这句话很大程度上挡住了黄梦曦的热情攻势,数学系虽然大四主修课程并不多,但其他各种诸如论文的任务已经让她乏术、苦不堪言了。
    马休却拍着胸脯肯定道“不用担心这个咱们艺术生学的是技术, 不是课量,我这方面的能力还是很过硬的。我回头就和辅导员请假。”
    论“当学分和女神发生冲突,只能二选一时”,马休毫不犹豫必须是选女神啊
    黄梦曦偷觑了马休一眼,这小家伙对之清的态度好像怪怪的诶,怎么有种求爱时死缠烂打的既视感
    这事儿要是换作哪个优质的校草,黄梦曦的八卦触角肯定立马伸得老长。但在直女的世界里,马休应该只是纯粹的热心吧,黄梦曦如是想,自动自觉地把马休的行为合理化。
    “你真是”对于打发一个意志坚定的人,缪之清似乎已经无能为力了。她抿着干燥的嘴唇,像是默许一般微微吐了口气。
    马休如释重负地笑了,虽然结局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仍是在过程中反复提着一颗心。毕竟对于女神她的容错率为零,任何闪失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女神在拒绝这件事上还真是笨拙得有些可爱。比起无声的抗拒,只要女神愿意别扭地下起逐客令来,马休就知道她已经成功了大半。
    “梦曦学姐我送你下去顺便买点东西。”马休又回头关照缪之清,“护工待会儿如果送饭来了,你和她说以后不用再来了哦。”
    有些僭越的语气,缪之清只是冷哼了一下,就闭目养神去了。
    约摸一个小时后,马休提着满满一个购物袋回到了缪之清的病房。
    隔壁床大姐声势浩大的亲友团已经悉数离开,只留下她的丈夫埋着头在座位上打瞌睡,病房好不容易恢复到一个相对舒适的养病空间。
    马休不愿意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宁静,她轻手轻脚地把购物袋放到缪之清床边的椅子上。
    床头的储物柜上静静躺着食堂熟悉的铁质餐盘,餐盘里静静躺着烧成糊糊状的杭白菜和白萝卜,还有一块方方正正的白米饭,是医院清淡饮食的标配了。莫说病病恹恹的缪之清了,马休这健康人看了菜色也胃口全失。
    显然护工刚才来过,女神也并没有如她所说看着吃一点,食物保持着一口未动的原样。
    缪之清合着眼但并没有睡着,她半掀眼皮瞥了一眼马休,明知故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马休压低声音“我本来就说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的。”
    “我这边真的没什么要你帮忙的,”缪之清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刚才我按铃让护士换过点滴了。我想睡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缪学姐,你先别睡,多少吃两口垫垫肚子吧。你看看你现在都虚成什么样了。”马休一边劝说缪之清,一边用手试了试铁盘的温度,菜还没有完全冷掉。
    “我没胃口。”缪之清彻底闭上眼睛,嘴唇也抿得死紧。了解是相互的,就像马休逐渐摸清缪之清不擅拒绝一样,缪之清也能想象马休犯起混来没准会强行把东西灌到她嘴里。
    是了是了,女神真的料事如神,毕竟多年以后她可是“酸奶强吻”的亲历者
    事实上,马休现在还没修炼到用强的地步,或者换句话说,她现在还没有立场对心目中的女神用强。只有在身份到位的前提下,有些蠢蠢欲动才能破土而出。
    马休见缪之清抗拒如斯,忽然就乐了,这时候的女神像极了怕苦不肯吃药的小孩子。
    “那我守着你,等你睡着了,我回家给你做点好吃的,晚上你可得好好吃饭了。”马休一边把购物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归置在病房各处,一边嘱咐着缪之清。
    马休虽然前十八年完全没有正经下过厨,当然煮泡面不算,但根据缪悦的说法,她在这方面应该极具天赋吧。所以夸起“做好吃的”海口来,马休丝毫不觉得心虚。
    缪之清对马休的话不置可否,她对另一件事有些纳闷“你买了什么这么多”
    “唔一次性口罩、一次性手套、消毒液、洗手液、维c片。”马休如数家珍,“你不是怕你传染我吗你看我都做好准备了,我一定全副武装之后再靠近你。”
    一般人看到此情此景会觉得受伤,发出灵魂拷问难道你是嫌弃我了么
    但缪之清一向反套路,对方如果能事先考虑这些事情会让她松一口气。她向来讨厌麻烦别人,因为任何形式的温情在她心里都是需要丈量的,太过深情厚谊会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偿还。所以在明知无法拒绝马休时,少一分亏欠,她就会多一分自在。
    不是每个女孩子都习惯示弱,执拗不低头的人会吃很多苦,但她终究也会找到自己的幸福和归属虽然那都是后话了
    “不是要回去了么你在这儿我睡不着。”缪之清说的也是实话,有个人在身边即便没有絮絮叨叨发出声响,觉轻的人也会无法安然入眠。
    “哦,那我傍晚再过来。”马休一边说一边把窗帘拉上,晕黄了室内的光线,暖暖的是入睡的前奏。
    说罢,马休正准备转身离开,缪之清的声音从背后悠悠而来“回去记得吃饭。”
    哇马休心中的喜悦野蛮生长原来如同我关心女神的身体一样,女神也惦记着我没有吃饭的事呢
    只是很平淡甚至可能是漫不经心的六个字,对于马休显然是“充电两分钟,续航两天半”的效果。她精神抖擞地迈开步子,听到媳妇儿的关心比吃什么珍馐美食都让人饱足
    下午两点,马休哼着欢快的小曲儿踏进家门,缪悦闻声从房间出来。
    老马今天手里还破天荒地拎着一大堆生鲜食材。请注意“生鲜食材”的重点在于“生”,而“生”这个字在她们家原本是被勒令禁止的,毕竟有缪悦这个总是跃跃欲试但破坏力惊人的厨事白痴在,能防着点还是防着点吧。
    “老马,你同意我继续练习啦我就说嘛,这种事情都是熟能生巧的,今天的我也许会把饭蒸糊,但一个月后的我说不定就能做满汉全席了。”缪悦一边进行美好的畅想,一边准备顺势接过马休手里的袋子。
    却不料马休躲闪过去,直接把它们提溜去了厨房,压根儿没给缪悦沾手的机会。
    马休把东西摊在料理台上,卷起袖子说“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不是吧”缪悦满头问号,“原来是你要做菜”
    “对啊。”马休翻出两条活杀的鲫鱼丢进水池,仔细地将里面的血水冲洗干净。
    看马休操作起来有模有样,缪悦大张着嘴巴“你之前不会就是懒吧才假装说自己不会做饭的。”
    马休习惯性地想摸鼻子和头发,但因为手上沾了水,她生生克制住了“懒是真的懒,不会也是真的不会。其实我只是刚才回来的路上看了几个小视频而已,能不能成功我心里也没底。”
    缪悦半坐在料理台上看着马休娴熟的动作,她欣慰地说“你有这份心我就很感动了。虽然我已经吃过外卖了,但待会儿我一定会加把劲儿全部吃完的。”
    马休坏心地看了缪悦一眼“都下午两点了,我当然知道你吃过了,我又不是做给你的。”
    什、什么缪悦嘴角抽搐,她知道马休这种粗糙又懒散的人是不可能千辛万苦做一桌子菜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的,那她不是为了嫡亲闺女又是为了哪个
    “我不是你最疼爱的人了吗”缪悦的狂暴并不全是假装,老马对她的忽视真的让她吃味了
    缪悦突如其来嚎这一嗓子,吓得正在切姜的马休差点儿把手指给剁了。
    “你下次说话的音量就不能循序渐进着点儿嘛。”不是马休危言耸听,刀工不能一蹴而就,所以马休切姜的动作明显生疏,这刀子一个不听使唤可能真会酿成惨剧。
    缪悦一声不吭地站在马休背后,马休回过头来发现小丫头的嘴都快翘上天了,她爱怜地笑道“给谁做还不都一样,第一个尝到的只能是你。”
    “那可差多了”缪悦抱胸冷哼,“廉价点说,我就是一试毒的吧你别给我东拉西扯,老实交代你为谁下的厨”
    “你这小脑瓜看来不太灵光了,除了你妈,还能有谁”马休无奈道。
    “妈妈”缪悦这下是真的吃惊了,毕竟刚开学那会儿老马还因为在妈妈面前闹了笑话而郁郁寡欢呢,这进展神速的,都开始为心上人洗手作羹汤了亏她还一直担心触碰到老马的伤心事而不敢主动询问呢。
    于是,老马把女神住院的前因后果告诉了缪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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