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里头一时间安静下来, 皇后娘娘看一眼皇上,夫妻俩默契地用着点心, 都没有说话。

    皇上似乎是做了决定, 有自己的理由, 却是和很多次一样, 无法说出来。

    皇后娘娘很明显地感受到这一点,却也没有多问, 眉眼带笑。

    皇上也笑。

    “南方的宗族社会,有其特殊性。如果我们学着儒家、理学家那一套笼络人心, 那不是走了回头路”

    皇后娘娘用着“阿玛饼”的间隙又看一眼皇上,这次是明显的不认同。

    “梓童别担心。”皇上的一双丹凤眼还是曾经的模样, 明亮清透,点尘不染。

    看得明白,却有自己的坚持。

    “福建、广东, 再朝南的地方,包括西部, 北方等等,凡是和朝廷对着来, 欺压平民的宗族、家族势力, 需要打压, 没错儿。

    但这是两个方面。”

    “朝野上下, 不管是保守派还是改革派,都对一些文人、年轻人不断的闹腾着要反宗族要求严加打压。

    其根本,这场风起来, 是由江南的年轻人要反对家庭和父亲的权威引起。”

    皇后娘娘眉心一跳。

    皇上对着媳妇儿露出安抚的笑儿,语气轻缓,“这伙儿学贯中西的年轻人,聪明有才,热情冲动。

    因为朝廷这些年明里暗里的宣传引导,民风开放进步,自己也知道没有理由直接反对父母的管制,干脆拐个弯儿借助宗族引起朝廷的注意。”

    这下子皇后娘娘不说话了。

    年轻人要争取婚事自由,她作为曾经年轻过的人,现在即将娶儿媳妇的母亲,好像没有立场发言。

    皇上喝完一杯纯奶,发现媳妇儿用完一杯纯奶,把点心碟子朝她面前推推,接着说,“这些年我们领着臣工们在全球各地忙乎,看似都忽视了江南。”

    “江南作为大清国的根本之一,是大清国的重中之重,江南这些年自由发展,变化很大,超过我们想象的大,群臣,或者说江南当地士绅们不安。”

    不安皇后娘娘目光一冷。

    “他们是怕江南和西方学习”

    “怕,怎么不怕

    大清入关三十年,国家基本稳定,和平富庶,外患基本没有,内部自然滋生很多新问题。

    群臣都开始着眼内部,各有各的考虑,都想要把自己手里的“蛋糕”巩固。”

    夫妻两个说着话,看看时间,十一点,孩子们都还没有回来的,自去午休。

    洗漱躺下,皇后娘娘很快睡着,皇上睁着眼睛,睡不着。

    这些年,他顾虑着清末民国,后来几代人的女权奋斗过程中的各种家庭悲剧,一直是让十五叔不着痕迹地宣传着。

    比如父母给儿女们说亲事的时候,问一问儿女们的意见之类的家庭伦理。

    上次有关于“以孝治国”的事儿,也是尽可能地让儿女们体谅做父母的想法,千万不要冲动之下来个“私奔”之类。

    皇上希望现在大清国的子民,都是一家和乐,互相理解,互相体谅,平稳地过渡到男女基本平等,婚事基本自由的时代。

    自己上辈子的时代。

    年轻的男女们,嬉笑怒骂,肆意张扬,找一个让自己“惊心动魄”的人,谈一场“天崩地裂”的恋爱。

    或者哭天抹泪地分手,或者欢欢喜喜地领红本本晒微博和朋友圈。

    想着想着,皇上轻轻笑出来。

    依稀还记得,五岁那年被爷爷带着回老家祭祖。

    祠堂是一座古老的“书院”。

    乾隆皇帝下禁令要拆除南方各省的祠堂,焚毁族谱,很多江南的家族暗度陈仓,改头换面,把祠堂改名叫“书院”,把族谱上的先人变成家族圣贤来拜。

    “书院”,祠堂,经历朝代变迁,历史沧桑,几经焚毁,几经重建,在奔忙在世界各地的族人看来,那就是一个标识,一个精神寄托。

    法律深入人心,文明发达,各家过各家的红火小日子,可不就只是一个象征

    过年过节的时候祭拜祭拜,哪家有红白喜事的时候家族里有空闲的人都帮着忙乎。

    发现哪个族人的个人事儿没有处理好,搬出来家训祖规、人伦道德念叨念叨。

    而现在的江南,资本主义萌芽,王阳明的心学在他和十五叔的刻意引导下又有发展,年轻人不分男女走出家门,游遍大清,出洋跨海,开始追求个体解放,追求男女婚恋自由。

    自然就引起全大清国人的关注。

    皇上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下午起来的时候看到孩子们一个个小脸蛋红扑扑的,兴高采烈的模样,笑开来。

    第二天下起来大雪,堆的雪人还没融化,春节过去。

    皇上开始上朝,太医们在各家转悠解油去腻开胃。

    御医从睿亲王府回来乾清宫。

    睿亲王的身体全靠精神撑着。

    皇上没有说话,宫人们都退下,乾清宫的偏殿只有他一个人。

    脑袋里乱哄哄的一片混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放下手里的地图,站起身来。

    慈宁宫。

    苏茉儿姑姑给皇上脱下外袍,领着宫人们都退下,自己守在门口。

    皇上和亲娘对坐说话儿。

    “叔父的事儿,额涅知道。”

    皇上的声音艰难,一字一顿都好似用尽全身力气挤出来,“我过两天去皇陵检查地宫情况。”

    “顺便看看其他地方的地形”

    “额涅额涅的将来”

    太后娘娘没有说话,面色平静,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皇上微微抬头,迎着亲娘的目光,面无表情,声音好似从天外传来。

    “额涅将来和我们在这边,可好”

    太后娘娘的眼睛蓦地睁大,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皇上把一直压在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接下来就顺畅很多,“这是儿子的个人想法,额涅若是儿子自是听额涅的意愿。”

    一片静默中,太后娘娘想要开口,却是抬手捂住嘴,眼泪哗啦哗啦地流下来。

    “额涅。”

    皇上惊慌,急忙忙地起身,掏出帕子给亲娘擦眼泪。

    “额涅,不哭。”

    “额涅若是不喜欢,就当儿子今儿没来过慈宁宫。”

    皇上有点不确定自己的做法。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一向好强的额涅流泪。

    太后娘娘的泪水好似是压抑了好久终于有机会哭出来,她好似是摇了摇头,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一张口却是眼泪先下来。

    “额涅是高兴。”

    一句话说完,眼泪又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个不停。

    “额涅怎么会不答应额涅能在百年后还能看着儿孙们”

    “额涅有个好儿子。”

    “额涅高兴。”

    太后娘娘边说边哭,大颗大颗的泪水无声的落下。

    皇上心里酸涩难忍,唯有沉默。

    这是他的额涅。

    这么多年,终于能哭出来,却还是无声。

    皇上默默地陪着亲娘一个下午。

    第二天晚上,皇上领着孩子们在乾清宫,把这个事儿和他们都说一声。

    “你们祖母的事儿,就是如此的决定。”

    皇上面对儿女们或震惊或沉默的表情,表示他的话只是告知。

    “京郊的皇陵,现在有你们的代善二爷爷等忠臣良将,将来会安葬更多人。你们十四爷爷是一个帝皇陵,你们的祖母是一个太后陵,将来阿玛和额涅一起。”

    八个孩子一起心里一抖,声音发颤,“阿玛,我们明白。”

    “我们将来,都和阿玛、额涅一起。”

    亲阿玛含笑点头,“虽然阿玛认为薄葬即可。可这也是阿玛的个人看法,将来随你们个人意愿。”

    “只记得,若是百姓没有安身之处,皇陵修的再好,风水找的再好,也是逆天之举。”

    小家伙们站起来行礼,朗声回答,“记得,遵阿玛教诲。”

    “嗯。这些日子朝堂上的事儿都听说了,自己回去看看地图,琢磨琢磨,或者一起商议也行。

    除了关外、关外必须要大建设的几个地方外,还有那几个地方要特别注意,原因为何。”

    “写一个章程送上来,阿玛看看。再一个,有关于最近的宗族之事,也都写写你们的个人看法。”

    皇上简单地交代一番,父子一行人来到坤宁宫用晚食的时候,皇后娘娘发现孩子们的表情不对劲儿,看一眼皇上。

    皇上微笑,很自然地给媳妇儿夹一筷子她最喜欢用的菜。

    皇后娘娘望着自己碟子里的肉丁,轻轻瞪一眼皇上,心里的疑问被岔开。

    孩子们忍住不让自己笑出来,心里刚刚因着阿玛提到的事儿引起的阴影,消散了大半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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