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善垂头看了团成一团的张裕洲半晌, 见他实在没有起来的意思,便也只能好脾气的配合着蹲了下来。
    张裕洲刚刚抓的是她的左手,武善蹲下后,伸出来的是另一只手先细心的替他把刚刚自己没顾及到的一绺头发轻巧地绕好在发冠上, 这才将右手平摊着递到了张裕洲眼前。
    她的语气并无怨怼,温和道“裕洲, 那你又为什么一定要问呢”
    那是,曾让张世子感叹,“再看菊花也嫣然”的一只手, 骨肉匀停, 秀美非常。可惜, 手心却有着三道月牙状的伤疤,一左一右的两道早已愈合, 一道居中,却分明是刚刚添上的, 早已被雨水冲得发白,没有淋漓鲜血, 却也触目惊心。
    张裕洲彷徨无措地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武善,突然有些惶恐,却无法阻拦的,听她朱唇轻启,淡淡然而含笑道“你可知道,你每问我一遍,我就痛不欲生一回。世子, 你刚刚说,说三木加身酷刑熬遍我恐怕要告诉你,那并不算什么。人间至苦是无刑无罚、冷眼旁观是给你机会分辨,你都无从辩起是只恨苦长,但求解脱是,好不容易忘却、放下,他却一遍遍追问,一遍遍请你回想。”
    雨打砖瓦接连不断,在这之中,“噗嗵”一声,不大不小,很容易就被忽略了,一直守在门边儿的小喜却耳尖听到,几乎是同一时间,就护主心切,机警地推开了门。
    谁知却看到一副万万也没想到的画面背对自己立着的武善,和坐在地上的张世子,小喜瞪圆了眼睛,忙不迭手忙脚乱的又把门拉上了想着,世子欺负小姐不行,瞧这样子,却是小姐欺负世子那没事儿了,施施然干自己的活儿去了。
    武善一吐为快郁气尽散,事到如今,是真的两不相欠了,垂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颓然坐在雨水中的张裕洲,心中再无波澜。
    至少上一刻她还是这么认为的,下一刻,看着他白生生的下巴如玉一般在这雨夜中莹莹几乎发光,不得不又有一点心软,暗叹一声,刚弯下腰想要搀扶,张裕洲哪敢劳烦,摆了摆手,自行站了起来。
    与刚刚的颓然崩溃不同也不知是不是屁股墩儿摔疼了,没那么魔怔了,总之张裕洲的神色终于是能看了,强撑着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武善也一样笑了笑,事情“解决了”,这才注意到张裕洲身上穿的,是一件官绿色凤鸾团云纹的文士袍,其实雨水浸透后,更接近于玄色,细看也看不出本色,可武善认得这匹府绸,所以倒能准确的知道是官绿色。
    那是,选秀时詹得喜曾“孝敬”的贡缎中的其中一匹,武善极喜欢那少见新奇的团凤花样,只是颜色实在不合女子使用,便只用在了一件鹅黄比甲的掐牙边上。
    此番张裕洲从京城一路追到蓟城来,潜入将军府,摸到犀香院,在雨中立了数个时辰淋了个透,只为问她一句为什么武善可以说是毫无动容,只是觉得疑惑,不知他何来的执念深种,甚至对于他的追问感到厌烦。
    可看到这件官绿衣料,她才后知后觉的恍然意识到,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张裕洲积攒下了那么多细碎的、小心翼翼的喜欢。
    只可惜知道又如何,唯有辜负了。
    府绸轻薄,淋了雨后披在身上,却似有千钧重,张裕洲缓慢而凝重,近乎庄严的展臂,至胸前合,拢手,长揖到地,半晌方起身,涩然道“裕洲,唐突。”
    这句话,说了数不清多少遍了
    他好像永远在唐突,永远在冒犯,永远不合时宜,永远一厢情愿。
    等了等,见武善连一句话也欠奉,张裕洲迈步拾阶而下,无言告辞了。
    想起那年侯府初见,他以“裕洲唐突”来开场,再看如今,只怕也要用这句话来结尾了此生此世,再见恐难。
    行至院门前,张裕洲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他也知道,武善当然不会站在雨里目送他走,廊下空空,屋子里早已是灯火通明,窗户纸上三两剪影攒动,那腰背直挺如青竹玉骨的是武善,两个团团围住垂首弓腰的是丫鬟。
    这场景不免有些眼熟,下一刻,如果“张世子”回去,那武善的头会低下去,两个丫头也不会再凑近说笑,他就像是一盆冷水,泼进了一室融融灯火。
    人间至苦这千钧重的四个字压在心头,却还是不免让人求索,那到底是怎样的张裕洲望着冰裂纹窗棂中透出的武善的身影,暗暗下定了决心。
    另一头,武善回到屋里后,只觉得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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