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哭了,如果叫夫人看见,会不高兴的。”让他冷静了一会儿,便拉着他来到院门口,向门内候着的采萍笑道“孩子不懂事,听说我要走,哭了一鼻子,已经没事了。”
    采萍笑道“侧夫人放心吧,我们夫人会对公子好的。”牵起曹冲的手,便带他进去了。
    环夫人站在门口目送着二人,直到曹冲小小的身影进了屋,再也看不见了,才慢慢地转过身,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请酒这日不逢朝会,曹丕去官衙应了卯,便早早地回府了,一进门便将一叠衣裳扔给谢舒,道“赶紧换上,好随我进宫。”
    谢舒抖开一看,见是一套男子衣裳,中衣、外裳、单衣各一件。谢舒拿外裳往自己身上比了比,咋舌道“这也太大了”
    曹丕道“是我问身边的吾遗借的,凑合穿吧,我的衣裳你更穿不了。”
    谢舒只得进内更衣,她本就生得纤弱,男人的衣裳套在身上,更显得肥大,只得用腰带束起一截,才勉强合身。
    换了衣裳出来,只见曹丕正坐在妆台前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她的脂粉盒。谢舒穿着男人的衣裳,只觉浑身不自在,又没上妆,素面朝天的,更加不好意思,便抓了搁在榻边的一柄羽扇挡住脸,扭扭捏捏地走到曹丕的跟前。
    曹丕抬头见了,道“你挡着脸作甚见不得人是怎地把扇子拿开我看”
    谢舒放下扇子,只见她已将头发高高地束成一髻,戴了铜冠,鬓边一丝碎发也不留,愈显得一张脸尖尖小小的,还没有曹丕的巴掌大。一双杏核大眼却湛黑清亮,不安地眨动着,像只小鹿。身上穿了件浅灰布衫,外罩一袭轻薄如蝉翼的纱衣,干净利落,轻盈漂亮。
    曹丕看得眼前一亮,笑道“你这身打扮,倒有几分像我兄弟何晏了。只是你的脸太小了,眼睛却又太大,一看便是姑娘家,一点都不像男人。”
    谢舒噘嘴道“那怎么办我天生就是这副模样。”
    曹丕笑道“这样就很好,若真像男人,那才坏了呢走吧,马车在外头等着呢。”
    两人一同出府上了车,车夫便策马驶出街巷,向皇宫驰去。谢舒一路看着光景,随口问道“为何要进宫喝酒前几日你带我去过的酒馆不就很好么”
    曹丕道“街上的酒食再好,哪及宫里的精致街上的光景更是远不如皇宫御苑精雕细琢,金堆玉砌。旁人想进宫喝酒还不能够哩,我有特权,为何不用”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没过多久,便进了宫。
    曹丕将酒席设在了皇宫外苑的一处亭榭中,两人到了地方一看,吴质和陈群等人已来了,只差曹丕。
    谢舒随他在主位后坐了,往四下一打量,只见在席的皆是男子,吴质是书生打扮,陈群又高又壮,相貌都不算出奇。倒是左侧首席上坐着的一位公子,生得眉目清俊,气度温雅,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尤为英魅撩人。谢舒见大热的天儿,他的膝上却盖着条毛毯子,便猜到是司马懿,只是此时他年纪还轻,只有弱冠上下,丝毫没有老狐狸的影子。
    谢舒正瞧得出神,曹丕却在旁用银筷子敲了敲铜酒樽,扬声道“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给本公子倒酒。”
    谢舒回过神来,红了脸,忙执起酒壶给他斟酒,在场的男人们都笑了。司马懿早已察觉到她的目光,只是一直不动声色,此时才抬眼稍稍打量她。
    曹丕对他笑道“都怨我成日在府里提起你,惹得深闺里的小女子都动了心,非要跟来一看究竟。”
    吴质笑道“五官将的爱才之心,由此可见一斑。不过司马公子天资特秀,才貌俱佳,招女人喜欢也是情理之中的。”
    司马懿淡淡道“吴大人谬赞了,我只是个残废罢了,不拖累别人便谢天谢地了。”
    陈群道“公子何必妄自菲薄,你的腿疾又不是好不了,好生养着便是。”
    曹丕问道“仲达的腿这些日子可见好了么”
    司马懿道“比冬天时强了些,只是不能见风,见风便疼得厉害。是家族的老毛病了,我的父亲和祖父都是如此。”
    众人都道天妒英才,唏嘘了一番。吴质转了话头道“这位姑娘倒是从未见过,是五官将的家眷么”
    曹丕侧头看了眼谢舒,道“是我府里新立的侧夫人,姓谢,你们瞧瞧,她比起阿照如何”
    吴质和陈群皆是曹丕的党从,都见过郭照,只是陈群为人端正持重,不屑对女子评头论足,便没搭腔。吴质道“若论相貌,谢夫人当在郭夫人之上,但论英气,却不及郭夫人。不过女子以婉顺为上,因此还是谢夫人更胜一筹。”
    曹丕指着他笑道“你这话若被阿照听见,她一定扒了你的皮”
    吴质无奈道“那五官将还挖坑让臣跳”
    谈笑间酒已过三巡,曹丕喝多了坐不住,自己抓起酒壶下席敬酒去了,谢舒便也乐得清闲,坐在席上看四下里的光景。这当口,却有一人顺着木栈道走了过来,谢舒眼尖,一眼便望见了,道“有人来了。”曹丕也远远地张见了,不悦道“那人是谁我不是派了宫卫在外把守么,他是怎么进来的”
    陈群转头看去,忽然皱紧了眉头。吴质见他神色有异,也眯起眼仔细观望了一番,忽然拍手笑道“陈长文的死对头来了”
    谢舒听得满头雾水,曹丕却恍然道“哦是郭祭酒么”忙迎了过去。
    郭嘉头戴银冠,穿了身湖蓝地银纹缘的广袖纱袍,衣袖挽到臂肘处,用一柄羽扇挡着毒烈的日头,进了水榭,才放下羽扇,道“我进宫办事,听宫卫说你们在此饮酒,便顺路过来讨杯酒喝。”
    曹丕笑道“祭酒祭酒,果然不虚此名。”亲自倒了杯酒递给他。
    郭嘉接过一饮而尽,曹丕便要拉他入席,郭嘉往四下里看了一遭,却有些不情愿,挑剔道“你们这里连个女人都没有,这酒喝得有什么意思”
    男人们听了都跟着起哄。吴质笑道“祭酒大人,长文可在这儿呢,你就不怕他上疏弹劾你”
    郭嘉这才看见陈群,笑道“我说呢,有陈大人在的地方,必定寸草不生,哪还会有女人真是没趣,我再喝一杯就走了。”
    说罢,见主案上正好放着一樽酒,便走过来要拿,却见谢舒跪坐在案侧,正瞪着大眼睛打量自己。郭嘉见她一副男子打扮,怪模怪样的,忍不住笑了,不觉走到主位上坐下,与她搭话道“你怎么在这儿”
    谢舒尚未接话,吴质已笑道“祭酒大人刚刚还说要走呢,一见有女人,就又坐下了。”惹得在席的哄堂大笑。郭嘉也笑了。
    曹丕便也回了座,笑着支使谢舒道“难得祭酒这般看重你,还不过去给他倒酒”
    郭嘉玩笑道“公子就不怕我把你心爱的侧夫人勾走了”
    曹丕笑道“祭酒大人阅女无数,哪能看得上她,我自是放心得很。”
    谢舒只得起身走到郭嘉身边坐了,给他斟了一杯酒,趁人不注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郭嘉看在眼里,小声笑道“我又没惹你,你瞪我作甚自打你嫁给了子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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