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瓷器。

    若是没有使用瓷器,那边是代表着贫穷和无能。

    这样的贸易量几乎占据了汉匈贸易的大半,甚至有赶超盐的架势。若非上头强压,这些盲目追求虚荣心的蠢货还会将交换盐的货物拿去换瓷器。

    大汉的瓷器易碎,而且不能磕碰,因而,对于大汉的商人来说运输瓷器到匈奴草原也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而且据说商人零散购买的渠道非常少,所以,如果要从他们这边购买,价格就极为昂贵。

    汉国商人也根本就不怕你不买,越往深处走销量越好,所以哪怕明知道这些人开价是十倍乃至二十倍,草原上的人也仍然趋之若鹜。

    想要不花冤枉钱也可以,在汉匈贸易时候早点到。

    在互市的时候,大汉开出的价格还是比较实惠的。但前提是你那个时候得能打得过各大贵族派出来的代购商队。

    尤其是后来汉人也发现匈奴对于瓷器的热爱,每一年的最精美的几件瓷器都采取拍卖的方式,价高者得。

    这直接导致每一年汉匈贸易结束后总有那么几家人家瞧对方不是很顺眼。

    伊稚斜觉得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中行说也是如此觉得,但无奈瓷器贸易的利润实在太大,匈奴的商队一转手卖出去就能获取几十倍的利润,甚至于其利益正在逐渐赶超汉绸。

    即便他下令,恐怕也无法制止手下人拥有和采买瓷器。

    对于瓷器赶超丝绸获得追捧,伊稚斜完全可以理解。

    因为绸缎太过精贵,不好存放,而且一旦做成衣服,可欣赏的时间也有限,而瓷器则耐用多了。上头的花纹也不会褪色,只要小心一些用上个几年后也能说这是全新的。

    但比起丝绸,瓷器却要难运输多了,这使得匈奴的商队不得不比以往更加小心翼翼。

    无论是商队本身还是劫掠者,在见到对方时候的第一句话都是“你有没有瓷器”或者“我有瓷器”

    如果确认对方的确有瓷器,双方即便是打斗起来亦是小心翼翼的。

    小心翼翼地挥舞起骨刀不要开玩笑了,彼此间软绵绵的战争还叫战争吗

    这样缓慢而漫长的劫掠非常可能将小事件转为大事件,最后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商人们发现很多时候瓷器都能为他们解决一部分麻烦。

    因为对于劫掠这一行来说,劫掠的时间控制很重要。而如果商队拥有瓷器,劫掠者就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而敌方的顾忌就是己方的机会,商队甚至有可能完成反杀这是经历过无数次惨痛教训得出的结论。

    因此,商人们开始疯狂迷恋这种精美的、带着巨大利益、又能当做护身符的瓷器。

    不光光是匈奴人,几乎所有的游牧部落都以拥有瓷器为荣。

    虽然本人并不赞同,但部落的发展需要金钱,为了金钱,明知道如此下去于匈奴不利,但伊稚斜无法制止这一切。

    左右贤王和左右谷蠡王的政权是独立于王庭的存在,左右贤王各设有王庭,彼此间也要进行个人资源的比拼。

    有多少牛羊,有多少孩子,有多少骨刀都是硬实力的一种。而牛羊、孩子、骨刀都能用瓷器换来。

    匈奴左部靠近代郡,他们拥有绝对的优势,如果伊稚斜想要全面禁止瓷器贸易,就连左贤王也不会答应。

    瓷器,是匈奴左部完美压制住匈奴右部的利器。

    多么可笑。

    伊稚斜的目光淡淡扫过街上仇视的双眼,全然不将这些视线放在眼中。

    匈奴部落居然要以汉人的货物来判定实力的高下,甚至就连神圣的祭天礼都开始使用汉人的瓷器作为礼器。

    再这样下去,是不是有一日祭天大巫也要换成个汉人

    可惜,他的忧心忡忡并不能为他人所理解,就连他最亲密的军师也无法理解他的担忧。

    “当年中行说曾经说丝绸不利于行走穿梭,粮食不如我们的粮食适合携带和保存,但是瓷器有什么关系”

    “就算不用瓷器我们也用陶器啊,也是一样容易摔碎,无非就是瓷器长得好看了些。要说价格的话,大汉的漆器更贵吧”

    “没错没错,瓷器明明比漆器廉价来着。”

    是的,这就是问题所在,大部分匈奴人都觉得自己并没有乱花钱,因为如果不考虑昂贵的运输成本,瓷器的售价比漆器要更为廉价。

    汉匈互市的价格都是透明的,所有购买到昂贵瓷器的匈奴人都将一腔怒火投向了匈奴商人就是因为他们,才将货物的价格抬得那么高。

    至于汉人嘿呀,那都是老实人啊,这么漂亮的东西却如此廉价,大大的好心人啊。

    想到自己的族人,伊稚斜禁不住叹了口气。

    见状,来迎接的大鸿胪策马向前,“左谷蠡王可是觉得我们的接待礼仪不有不妥当您是我们尊贵的客人,若是惹得您不愉快,还请告知。”

    伊稚斜闻言回神,他露出来一抹笑容,摆摆手示意无妨,“我只是在想等到明年该用怎样的礼仪来接待贵方。”

    大鸿胪闻言微笑,随后转而向伊稚斜介绍他们的街道和排水措施,巧妙地避开了这个他无权回答的话题。

    片刻后,见伊稚斜对长安城街道兴趣缺缺的模样,大鸿胪便又转换了个话题“不知我们的公主在草原上可是习惯有没有给你们带来困扰”

    “那倒没有。”伊稚斜露出了礼貌的笑容,“大阏氏在草原上一切都好,贵方不必担忧,我们会照顾好她的。”

    “哦,如此甚好。”大鸿胪转开了视线,忽而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哦,梁王殿下”

    他对着伊稚斜介绍那位正跨马而来的中年男人,“左谷蠡王殿下,这位是我们的梁王殿下,明年便是他率使节团前去拜访。”

    “这样。”伊稚斜上上下下打量了下这位号称汉帝皇最为信任的弟弟,然后露出了一抹自持的笑容,率先打了声招呼,“梁王殿下,你好。”

    正当汉皇城内陷入外松内紧的全面戒备状态时,中山国内倒是一片和乐。

    薄姬在抵达中山国之后先是入住了王宫,然后应她的要求和医匠的建议,转去了更为潮湿温暖的温泉别苑。

    虽然是奉养薄皇后,但是薄皇后的一应品阶已经全数被清空,如今不过一介民女,若是住在王宫里,的确有究竟住主院还是侧院的苦恼。

    若是住在主位,则名不正,但是若是住在侧院,似乎又有怠慢之嫌。

    现在薄皇后主动要求住到别苑休养,一则是圆了此前的借口,二则也是远离中山国的行政中心卢奴县,也算是表态她不会借着身份干涉中山国的国政。

    对于此间微妙,小国王全无所觉。他欢欢喜喜迎来这位娘亲,又兴致勃勃地给人好好介绍了一番别苑风光,然后还没等多说就被人请回去了。

    刘启此次退让是有条件的,或者说他不过是找到了薄皇后新的利用价值。这次被派到中山国的有好几个极擅植物之人,还有几个头脑灵活的,都是景帝的储备人才。

    这些人扮作薄皇后的医匠或者侍卫悄然入国,为的就是悄无声息地加入破译南宫公主的密函的队列之中。

    在他们到来的时候,夏安然本身的破译工作已经进行了一半。专业人士一到,小国王就交出了主场,这几天他的脑细胞是一茬一茬地死,别的其实还好,最后几样作物的信息他实在是连不上去。

    实在是他不能搞明白姐姐究竟在想什么。

    作为一个男生,夏安然觉得自己无法接上姑娘的脑电波极为正常,因为被派来的人也不明白第二段内容是什么意思。

    最后还是薄皇后给了提示。

    “既然南宫的意思是上头这些都不能种植,而之后那句话以上的内容才有价值,那么她为什么要将下面的写出来呢”

    “如果弄不明白写在上面的是什么意思,不如看看没有写的是什么”

    对着小国王震惊到张大嘴的傻乎乎表情,薄皇后轻轻笑道,“你们男儿郎看东西只看表面,女儿家家看的可是纸下的内容。”

    懂了,不就是女子擅长脑补吗

    夏安然摸了摸下巴,觉得很有道理呀。

    他赶紧去找了之前送给南宫的种子资料,两相比对之后又得出若干品种,都是较为平常的种子。

    这些种子生长要求不高,的确可能在草原上活下来,不过它们的作用千奇百怪。

    有可作为主粮的粟麦,也有作为香辛料的葱,还有作为蔬菜的菘菜不一而足,小国王又陷入了苦恼之中。

    他找不到这些看似寻常的作物中存在什么共同的秘密。

    南宫没有给这些植物排序,那就说明这些作物中并不存在先后顺序问题,也就是说它们是总体来传达一个信息

    对了

    会不会有可能南宫的意思是,她想要借由种子的消耗量,来为他传递匈奴人口数目以及增长幅度之类的信息

    所以,她不必多提示,这次只要他给了一定量的种子,到时候南宫告诉他哪些种子尚且富裕,哪些还需要多带些,他就能大概确定匈奴的人数。

    不,应当说不是匈奴人数,而是匈奴富裕劳动力的人数。

    在草原上,负责开垦的可不是主要劳动力,而是以奴隶和女人为主的次等劳动力。譬如用主食类代表劳动力,蔬菜类可能代表女人孩子,香辛料代表贵族阶层,完全可行。

    然后再过上一两年,到时候大家再确认一下种子数量不,没有必要,这里的不少种子都可以自己留种,尤其主食类,它们的最终产品就是果实。

    南宫来讨要一次两次种子还好,次数多了就会被人意识到其中的问题。

    不过到时候他们需要的数据都已经有了,也没有必要再行调查。

    小国王摸了摸下巴,随后自嘲,“女孩子的心思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这么奇怪的法子都能被她想到啦这当中是转了多少圈哟

    “女生真可怕。”

    小国王默默下了个结论,然后他猛然间警醒地看向了窦皖,后者今天的反应稍有些迟缓,对上他的视线后微微偏头露出疑惑神色,小国王立刻问道“阿皖,阿娇去哪了”

    窦皖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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