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女帝房门前, 两人不欢而散后,女帝愈发恼火了。
    便是瞧着她长大的陈女官,如今也说不上话,愁容满面,想了想,倒是寻了绪娘来说话。
    绪娘自打女帝说要放在身侧伺候, 便叫陈女官带着学规矩, 这么多天了也没出师, 突然被叫来,还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却听陈女官道“陛下一日都不同人说话,我先头听说娘子是陛下特地挑的, 便想叫娘子去试一试。”
    绪娘颇有些无言, 原想请辞,陈女官却不容辩驳,只是淡淡地道“我知娘子近来心事, 那事儿除了陛下能说上句话, 旁人再帮不得, 娘子纵是为了自个儿,也该去劝劝陛下。”
    绪娘一怔, 方才喏喏应了。
    她打起帘子进门, 便见小皇帝侧身躺在床上,屋子里头透着熏香的烟火味儿,却是不曾开窗, 愈发显得昏沉,也难怪人懒散起来。她柔声道“听说陛下想吃清明果,奴才叫人打了艾草回来,一会儿便要揉面,陛下可要去瞧瞧”
    苏凝绿闷声道“陈女官叫你来的”
    绪娘知道这怕是瞒不过小皇帝去,便应了,坦率地道“太傅求见了几次都叫您拦了,陈女官见愈不像话,便叫奴来劝一劝。”
    苏凝绿听见谢淮的名字,略动了动,从床上坐起来,绪娘这会儿才瞧见她脸上的烦闷。她拥着被子,慢慢悠悠,吞吞吐吐地道“他说了什么没有”
    这一天下来,她还是主动问起谢淮,绪娘便知道这会儿是她动摇了,忙说“瞧着忧心极了呢,叫陈女官数落了一通,说纵他好心,也要顾念着陛下的心意,陛下怎么愿叫心上人这样以身涉险,如今他话一出,二位将军俱听见了,更是骑虎难下,陛下便连说不行都不能够,难怪恼了他”
    其实众人心知肚明,知情不报这一桩,小皇帝自个儿用得最是熟练,根本没立场去指责谢淮什么。只是陈女官自然是站在皇帝这边,斥责谢淮也不奇怪。
    苏凝绿沉吟着,正要说话,便有密信急急送至眼前,她摆摆手叫绪娘不必退下,自个儿展开瞧了瞧,蹙着眉只道“是突厥来了信,说要在津江前立下盟约,叫我们这头派使臣去谈判。”
    绪娘迟疑地道“那奴去传太傅前来”
    苏凝绿想了想,冷笑了一声,说“不必,你替朕跑一趟,去传裴清过来。”
    裴清自那日叫女帝“守寡”一词刺激得不轻,足足埋头闷在房里两日,瞧着比女帝还失意些,叫徐清鸿私下里不厚道地嘲笑了数回。
    他被传召之时,还一脸怅然地同身侧的小兵说自己年幼之事。
    那会儿苏凝绿不清楚,他却知道先帝拿自己当未来女婿看待的,虽说年幼的孩子不至于生出什么男女之情,但是到底到底是当了真,兢兢业业地看顾了苏凝绿许多年,后来叫先帝分到河西。虽为副将,那会儿大家伙却都知道,先帝是要提拔他的。
    奈何后来不尽人意之事太多,先是来了一个空降的庆明长公主,把他眼见着能拿到手的河西节度使给凭空抢走,裴清那会儿是不慌的,横竖如今朝中女帝当政,他知道照着她的性子,总有一天会拿回属于自己的权柄,果然,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女帝主动寻他,算计河西,二人明知冯汜身份动机,却不动声色地继续由其待于庆明身侧,用两座城池的代价,换来女帝如今的大权在握,突厥俯首称臣。
    可怎么也没想到,权力是拿到手了,养了许多年的小皇帝,却同人跑了。
    若是拐人的是徐清鸿,裴清许还会有几分不服气,可亲口听见一贯冷心冷情的小皇帝说“你若有个好歹,要我替你守寡不成”,他才深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这两人的羁绊已然深到了自己不能插足的地步。
    虽觉恼火,却也好笑。
    裴清知道这些时日她在同谢淮置气,听闻传召忙过来了,只是道“陛下难得还能想起微臣来,微臣只当,您瞧见了一个谢太傅,满天下的男人都入不得您眼了呢。”
    这话冲且透着酸气,苏凝绿只翻了个白眼儿,道“可别这样满嘴酸话,你莫不是还真想当我的皇夫不成我拿你当兄弟看的。”
    裴清呕得要命,“老子只同兄弟争家产,哪有像对你这样掏心掏肺”
    他是当真有几分恼怒,说话间逼近了苏凝绿,两人几乎脸贴着脸,小皇帝手中紧紧握着那茶盏,眼皮子微微一抬,清透的茶色眼眸中毫无情意,只剩下漂亮得叫人不忍苛责的嘲讽。
    裴清未能见她慌乱,反倒撞进她眸子,自个儿呼吸乱了一个节拍,不由颓然起身,坐回位置上,喃喃道“小没良心的。好不容易养这样大了,一声不吭就同人跑了,倒是叫我好生难过。”
    苏凝绿同他一道长大,自幼就知道这人有什么心事儿俱都是挂在嘴边,如今他说难过,可见当真是有几分的。这倒同谢淮截然相反,谢淮不论喜怒,从不轻易现于人前,便连亲近如损了,有时候都难免觉得太深不可测。
    她想着,微微皱了皱眉,心说这会儿想他作甚。
    “那难道你就当真是掏心掏肺地对我好了”苏凝绿嗤笑一声,“您可拉倒吧。你在我这儿,充其量是各取所需,裴清哥哥,我可从小见着你算计人,我缺你这么一根定海神针,你也缺我的助力,是也不是河西这鬼地方你早待够了,想回京里头去花天酒地呢。”
    裴清被她说中了心事,不由挑眉道“这就奇了,男女之间,除了男欢女爱,难道剩下的不是各取所需你同谢淮难道不是这样”
    从外人看来,女帝本身就意味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她本人甚至关系不大,纵只七分美貌也会被权势烘托出九分,更何况她生得这样美,年纪又小,好拿捏,横竖谢淮做官已经做到了极致,再往上总不能当真封个异姓王罢这做皇夫嘛,也的确是更近一步的最好方法了。
    女帝亦是需要谢淮的。
    他首先是谢太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是两宫太后都要倚仗的所在,女帝若要亲政,便要拉拢他。其次他又是谢容眠,是满京城带家娘子的春闺梦里人,才貌无一不是上上,作为一个男人来说,已是够无可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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