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华眼前一亮,纸上的字如同空中飞起的仙鹤,一笔一划都极为讲究。
再配上极为珍贵的金霜纸,远远看着竟不似人间物。
她没记错的话,再过十几日就是皇帝祭天的日子,这篇青词的目的显而易见。
李酉思写的青词在整个周朝首屈一指,又有状元之才,但奇怪的是皇上对他竟然从不重用。
想必这回他是想借这个契机谋个官职,说不得就成了,毕竟当今圣上对修仙沉迷得很。
柳月华正想夸奖几句,楚溶月却跑了过来。
手撑着在桌边,探着身子道
“我还从没见过写得这么好的字呢。”
她说话从不文绉绉的,却是十足的从心底称赞。倒比故意拽词的人多出几分真诚。
赞赏的话第一个开口能显示出欣赏,在后边跟着说就有溜须拍马之感。
柳月华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对楚溶月更是讨厌,刚才就是她把自己精心制作的点心全吃了,现在又来捣乱。
楚家的几个姑娘果然都十分找人厌烦,连带着对楚婉婷也不喜起来。
当然她以往对大姑娘就不是很瞧得上,若不是念在楚家大房时常殷勤,她如何会与一个商家之女交际。
李酉思铺好纸后正站在窗边,看着远山构思接下来该如何下笔。他本来是要和真昱对这篇自己极其在意的文章讨论后再做结尾。
也没想到今日真昱这儿会有这么多人。思绪纷杂,手中的比久久落不下去。
楚溶月见他还未开始写,便仔细观摩起来,一时看入了神,不自觉的将手小心翼翼的附在纸上。
这么薄的纸,遇墨竟然不晕开,实在神奇。
她正醉心于这金霜纸,忽的就觉谁狠提了自己腿窝一下,专心的疼瞬间就传来。
人因疼痛就要往下倒,手自然要使力抓住能保持平衡的桌子。
谁知下降得速度太快,桌角都没碰上。
这一摔把所有人都惊动了,全都跑了过来。
“二姐姐,你没事吧”楚浅颜连忙过去扶她。
“我人没事。”溶月顺着浅颜的力量站起来。
“就是就是”话未出口,泪水却在眼眶打转。
楚溶月颤颤巍巍把手伸了出来。浅颜看的心中一惊。
完了
二姐姐手里抓着那张灵霄金霜纸,纸已经被揉的起皱,上面仙风道骨的字也显得狰狞起来。
平常的宣纸给毁成这样都没法复原,何况是精贵的金霜纸。
李酉思如何宝贝这张东西的,她看在眼里。现在毁了,可如何是好
“溶月,你怎么如此不小心,还是这么马虎。”楚婉婷出口训斥道。
溶月刚才拿点心的霸道样子,再加上自家姐姐的这句话,二姑娘的罪状算是定了下来。
所有人先前都闻声而至,李酉思却是这会儿都站在窗边。
双眼无神,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真昱一手按在他的肩上,想安慰几句
“酉思”
刚说两字,又好像什么也说不出口。因为张纸寄托的东西太多太重。
李酉思高中状元却一直得不到重用,不是因为没才能,恰恰相反就是由于太有才华。
今上最看重的是长生不老,得道成仙。写得一手好文章的李酉思被看中是最能写出对神仙敬意之人。
从此不让状元问朝事,一心只做道中人。
而现在毁坏的这篇青词,从选纸,墨上都是极尽完美。
各人商议,必要让皇帝觉得李酉思再写不出比这还好的来了,又念在他多年侍奉,能给个一官半职,哪怕是个外放也可以。
如此真昱几人再从中周旋,好让酉思再一步步走回京城。
十年寒窗,其中艰辛谁人知。一朝高中,却根本没能为国为民出半分力,尚未施展自己的抱负,就被按在道观多年。
心酸无奈又能说出几分
眼看有一丝机会,既能走出三清观,又可真正的踏入仕途,却也被毁了。
真昱想劝,现在也不知改讲些什么。
楚溶月看到李酉思的模样吓坏了,明明刚才还是有说有笑的潇洒模样,这会儿脸上血色都没了。
“怎么办,怎么办”她抓着浅颜的手不放,嘴里一直念叨。
“二姐姐,你先别哭。再写一篇就好,再写一篇就好。”浅颜劝道。
“哼。”柳月华不屑的冷哼。
“你当这是寻常之物么千金易求一纸难寻,灵霄金霜纸哪那么容易得到。就算运气好,被你们找着了,你们楚家一个商户之族,做纸的人怎会愿意自降身份将金霜纸给你。再说时间可是不等人。我没猜错的话,李状元,这篇文章是用于祭天吧。”
沉默等同于回答。
柳月华又道“现在离皇上祭天之日可只有半月不到的时间。”她语调温柔眼神中却是讥讽。
楚溶月倔强的看着她,明知是这人使坏,但纸总是自己扯下来的,有什么理由也讲不出来。
饶是再逞强眼泪也还是止不住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