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掐着沈孟庄的胳膊,几乎是要将他钉在床上,厉声道“你又想为他求情了这次你要用什么来求都过了这么久你还忘不了他当真是老情人了我听说他来找你了你可真是我的好师兄啊,居然背着我,在这里和别的男人幽会。当年你与他私奔不成,如今竟然把他带到这里,在我眼皮底下偷偷摸摸。他对你做了什么有没有抱你有没有亲你还是直接脱光了在我床上和你恩爱都已经是废人了,还不动声色地勾引其他男人爬上你的床,你就这么不知廉耻吗”
    往日的温情此刻骤然崩塌,陆清远整个人被恨意笼罩,他清楚地知道身下人是他深爱的师兄,他清楚地知道他深爱的师兄心里惦记其他人,他清楚地知道那个人同样对他的师兄有情,他清楚地知道两人曾经在这里私会。
    但他却唯独忘了,他曾说最舍不得师兄受苦。而如今,他却是让他的师兄最痛苦的刽子手。
    想要说出口的话说不出,沈孟庄听着比刀尖还锋利的字字句句,都一刀一刀割他心头。
    他怎么能这么说他他怎么能怎么羞辱他他不可以。
    眼前的白纱已经被泪水沾湿,若陆清远能发现的话。
    沈孟庄双手都在颤抖,狠狠地打了陆清远一个耳光。只因他看不见,位置有些偏,一半打在了陆清远脑袋上。
    清脆的耳光声和脸颊上的刺痛都如同往怒火中添了一捧柴,陆清远捂着左脸,扬起一边嘴角冷笑道“你又打我。”
    说完突然俯下身,双手紧紧抓着沈孟庄肩头,丧失理智般喊道“你和我做的时候都不情不愿,对着他就能乖乖张开腿是吗你说话啊,说啊”
    看不见陆清远狠厉的目光,沈孟庄只感觉到肩头的疼痛,不用看也知道应当有了红痕。他只是徒劳得张着嘴,原本想拼命将他的心意说出来,此刻,突然不想说了。
    已经没有说的必要了。
    攥着陆清远衣衫的手渐渐没了力气,他闭上嘴接受所有羞辱,他闭着眼承受陆清远所有粗暴的发泄。他看不见,因为双眼失明,因为眼泪模糊了视线。
    他以为看不见就可以不在意的,但他却能清楚地感受到眼上那条已经湿透的白纱。
    唯独只有陆清远感受不到罢了。
    自那日后,两人的关系又回到了僵持的原点。仿佛这十几天的温柔相待都是徒劳,或许他们之间本就脆弱得不堪一击,任何一点火星都能将他们的心窝烧成灰烬。
    只是他们对这件事难得默契地视而不见。
    这日沈孟庄躺在床上,他早就醒了,懒得行动。四肢酸疼,身上的淤青红痕一碰到就发疼。下床干什么,反正他做什么都是错,索性就不动了。
    然而他不想再插手,有人便偏偏强迫他介入。
    大门被推开,陆清远大步走到床边,拦腰抱起沈孟庄,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沉声道“师兄不是想见他吗,我现在就带你去。”
    话音刚落,两人一眨眼便落在余凌峰。沈孟庄赤着脚站在地上,陆清远并未想以往那样干什么都抱着他。
    “你惦记的人就在你眼前,你若是能救他,我便饶他一命。”
    耳边传来陆清远轻纵的话语,沈孟庄什么都看不见,僵硬地站在原地,地上的碎石咯得他脚疼,已经愈合的伤疤隐隐有渗血的趋势。
    他不知该如何做,看不见眼前的路,想让陆清远扶他过去更是异想天开。就在他踌躇见,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微弱无力,似在风中摇晃的烛火,断断续续道“小、小孟,不要过来,不要快、快离开这里,不要管我了”
    “青阳”他立即便听出来是谁,在心里唤着他,双手摸索着一步一步走向声源处,想说的话只能在心头萦绕,“我、我是不是又害了你我不想你死,我说过我不想连累你。”
    “不是你的错”孟青阳被绑在柱子上浑身是血,奄奄一息低着头,用他最后的力气抬起头看向朝他走来的沈孟庄,“你不要接近我,听见没有,不要接近我”
    沈孟庄脚下开始出血,地上的石子有些已经被染红。他不顾疼痛,索性路上并没有障碍,很顺利地摸到孟青阳身边。
    他没办法说话,只能张着嘴发出“啊、啊”的声音,急得他眉头紧锁双手紧紧攥着孟青阳染红的衣衫。
    “没事”孟青阳半眯着眼看着沈孟庄,“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必自责,我、我不后悔。”
    沈孟庄不停地摇头,眼泪从白纱下掉下来,他明明很努力地想要保全无辜的人,为何会这样
    就在沈孟庄摸索着想解开孟青阳身上的铁链时,铁链突然晃动,一道吼声似要震破耳膜,沈孟庄被一道邪气震开数米摔在地上。
    青阳沈孟庄心中茫然,他很清楚那是孟青阳的声音,可为何
    “哦,忘了说了。”此时站在一旁的陆清远,立于木桩上,好整以暇地抱臂观赏眼前的好戏,神情一如当日坐在山门上看沈孟庄赤足登天梯。
    巧的是,今日的主角又是他。
    “孟师兄如今和我是同一类了,师兄可莫要嫌弃他哦。”
    什么意思沈孟庄挣扎着爬起身,正欲走回孟青阳身边,却被他的吼声镇住,那声音歇斯底里,近乎绝望和哀求地喝道“不要再过来听到没有”
    青阳沈孟庄僵在原地,尚不知眼前是何情形。
    “小孟”孟青阳恍惚地看着单薄的沈孟庄,眼神温柔坚定,丝毫没有怒吼时的悲愤与挣扎。他抬头看着沈孟庄,想要将他的样子永远记在心里,这样他在黄泉路上便不会孤单,在奈何桥边就不会等错人。
    他轻声恳求,语气缥缈得仿若不存在一般。
    他说“杀了我。”
    青阳为何沈孟庄双手紧紧握拳,撑着所有力气勉强站直身子。
    “我已经”孟青阳低下头,在不看沈孟庄的时候,他眼里只有一团死灰,“我身上有魔族歃血,我已经杀了我吧,由你动手我死而无憾。”
    他的意思是,他被陆清远变成了魔沈孟庄紧咬牙关,眼泪不受控地滴在地上,眼上的白纱早已湿透。
    不能,他不可能动手的,不要逼他做这种事。
    “小孟,快,趁歃血还未完全发作,现在还来得及,快呀”
    不,不可以。
    “小孟,我这辈子没求过你什么,就当我最后求你一次可以吗杀了我,杀了我”
    他不能,他做不到。
    “小孟,你听我这一次好吗”
    不要逼他,不要逼他。沈孟庄别过脸浑身战栗,紧咬嘴唇压制喉间的抽泣声。
    突然一把利剑从天而降,插在沈孟庄身前,陆清远俯视脚下深情款款的二人,鄙夷道“没有道具戏如何唱下去”
    “小孟,求你听我这一次好吗你若是不喜欢我,我以后再也不缠着你了。我不做狗皮膏药了,我要去找念之,她一个人在地下不安全,我去陪她。你就当了全我最后的心愿,行吗”
    孟青阳几乎是跪在地上,魔族歃血渐渐起效,他脸上已经爬上了血色的藤蔓。
    “我不想变成魔,小孟,你还记得苍玄派一直以来的信念吗”
    沈孟庄哽咽着,在心里同孟青阳齐声念道
    为苍生,死得其所。
    “小孟,我的命走到头了,我的责任也到头了。暗境没了我还有千万人以命护之,少了一个孟青阳没什么的。你不必自责,反而该为我高兴,我死得其所。小孟,我不想成魔祸害暗境,不要让我愧对苍生啊。”
    若因为私情,沈孟庄迟迟不愿动手,但如今孟青阳将苍生搬到他眼前,他已经不得不去做他最不愿的事了。
    摸到剑柄,沈孟庄用力拔出利剑,双手剧烈颤抖。从原地走到孟青阳身前的路,仿佛盲眼走木桥,脚下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不能回头,没有后路,而他前行的目的,是为了杀死他最不愿杀害的人。
    “小孟,我今天很累了,就不陪你说话了,以后也不能了。你若是方便的话,记得每年三月三给我倒一盏故山春,我知道你喜欢那酒,我也喜欢。那是我们初见的日子,可能你也忘了。没事,我记得就好。若是他不许你就别记着了,我自己在那边会喝的。你、你好好的,好好活着,好好”
    眼泪模糊了沈孟庄的身影,孟青阳哽咽着啜泣,他从未哭得这般伤心。而他眼前的人同样肝肠寸断,手里的剑剧烈晃动。
    “几年没握剑了,你稳着点,别丢了苍玄派的人。”孟青阳想要出言逗他,自己却是哭着说完的。
    沈孟庄走到他身前,嘴唇已经要出血,他看不见孟青阳,他竟然连最后一面都看不见,再也看不见了。
    “动手吧,我压制不住歃血了。”
    沈孟庄没有动。
    “快点,再慢就来不及了”
    沈孟庄仍是没有动。
    “小孟你让我死吧,算我求你了”孟青阳跪在地上,绝望地哭喊。
    沈孟庄感觉喘不上气,紧咬嘴唇,鲜血流得更多,最后横刀刺向眼前。
    好像是瓷瓶摔在地上的声音,又好像是绣球被扎破的声音。总之有什么塌下去了,再也无法恢复。
    沈孟庄扔掉手里的剑,冲过去抱住鲜血直流的孟青阳,他此刻无比怨恨自己无法说话,无法睁眼看着身前人最后一面。
    他只能徒劳地撑着孟青阳的身体,徒劳地发出“啊、啊”的哑声,眼泪如断线一般掉在孟青阳脸上。
    浑身的铁链断开,散落一地。孟青阳脸色惨白如死尸,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伸手拭去沈孟庄脸上的泪,安慰他“你不要哭,死在你的剑下,我乐意的。”
    掏出怀里的赤色同心结剑穗,塞到沈孟庄手里紧紧握着他冰凉颤抖的手,奄奄一息道“这是我最宝贝的东西,你、你帮我收好。下辈子、下辈子我”
    话还未说完,沈孟庄感受到覆上他手上的温度骤然消失。他愣在原地,之后便如发狂一般摇晃着孟青阳的身躯,破碎的声音不成字句似要割开的他喉咙一般。
    他仰头哭喊,仿佛想要祈求上苍帮帮他。
    谁来帮帮他谁来哪怕有一个人也好
    在他悲恸得昏迷过去时,而来到他身边的,不是普度众生的神明。
    他没有等到上苍垂怜拉他脱离无尽的黑夜,而是令他万劫不复的恶魔将他轻轻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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