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重返安虚峰只为获取玄黄翎, 陆清远只带着暗傀与亲卫军。黑夜无光,只有魔界鬼火在天际漂浮,照亮脚下的路。
    安虚峰上杂草丛生, 苍蝇老鼠肆无忌惮繁衍。破瓦颓垣再也没有从前静谧安宁的模样,血蝙蝠在乱石上飞舞,声声嘶叫, 似乎是在叫嚣这里已经是它们的领土。
    看着脚边的荒木杂草,鼻尖充斥着腐臭味。沈孟庄深深低着头不敢细看,一步一沉重。每踏出一步,他仿佛都能感受到地下的亡灵抓着他的脚腕,在他耳边哀怨。
    大师兄,我们死得好惨,你为什么不救我们
    大师兄, 你为什么还活得好好的你不是大弟子吗为什么不是你先死
    师兄, 师尊都用性命守护安虚峰,为什么你还和罪魁祸首情投意合你不觉得无耻吗
    是你要护着陆清远, 是你护了一个恶魔, 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师兄,午夜梦回时,你不会良心不安吗
    声声凄厉,脚下愈来愈沉重,似乎要将他生生拖下去,拽进阿鼻地狱。耳边的惨叫声愈来愈清晰,眼前似乎浮现当年血战场景。师弟们被魔物残忍杀害, 师尊被偷袭,而他,在陆清远的剑下丧失修为,一幕一幕恍如昨日。沈孟庄头晕目眩,脚下一软往后一个趔趄。幸好陆清远及时扶住他,才没有摔在地上。
    “师兄不舒服吗脸色这样苍白。”
    “没事。”
    沈孟庄抓着陆清远的胳膊,脸上毫无血色。还未等他站稳,便被陆清远拦腰抱起,一眨眼的功夫回到卧房。
    被人安安稳稳地放在床上,还贴心地给他盖好被子。沈孟庄拍了拍陆清远的手背,挤出一抹吃力的笑,轻声道“我没事。”
    “我去找老头来看看。”陆清远意欲找谷虚子来给沈孟庄检查,却被沈孟庄拽住。
    “不用了,我没事,你陪我躺会。”
    难得沈孟庄在不舒服的时候想要自己陪着,陆清远自然欢欢喜喜地躺在他身边,伸出一只胳膊枕在他脑袋下,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偎在陆清远怀里,沈孟庄方才的晕眩感渐渐消散。偏头看着墙上挂着的题字,心里突然紧了一下。他还记得当初从干乾绝地回来,踏进屋内看见这幅字,心头仿佛被尖刀剜了一块,疼得鲜血淋漓。如今再次看见,心里却五味杂陈。
    “你不是有个木盒吗我想看看。”沈孟庄转过头看向身旁的陆清远,原以为他会欢天喜地地跑去拿木盒给自己看,像炫耀宝贝一样跟他絮叨。结果只见身旁人的脸色有惊愕转为羞涩,整张脸从耳根红到脖子,如煮熟的虾仁一般。
    脸上还挂着几分难以置信,问道“师兄看过了”
    沈孟庄不解,“嗯”了一声。便见陆清远迅速转过身,背对着他,还拉过一旁的被子蒙在头上。
    看到陆清远的反应,沈孟庄忍俊不禁,方才压在胸口的沉闷也退散了许多。撑起身子凑到陆清远这边,扯了扯被子,哄道“怎么还害羞了给我看看,我就看一下。”
    “不行”
    往日沈孟庄说什么都依的陆清远,这次却不依了,蒙在被子里死活不愿露出脑袋。
    “就看一下,反正我都看过了,再看一下也什么,小九,给我看一看。”
    沈孟庄扯着被子,挠陆清远的咯吱窝,床榻被两人折腾得摇晃吱响。陆清远哪经得住沈孟庄这般哄,早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跑去拿木盒了。
    木盒被放在柜子里,拿的时候陆清远瞥见衣服下一抹碧色,心思一转突然想起某件事。遂将木盒与衣衫藏在身后,慢悠悠走向沈孟庄,故弄玄虚道“给师兄看也可以,不过师兄要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师兄要穿华服给我看。”
    “不行。”
    此刻换沈孟庄面红耳赤,一口拒绝。陆清远死乞白赖地凑过来软磨硬泡,拿出身后的绿罗裙,在身前比划,撒娇道“师兄,我都穿给你看,你就穿一次给我看好不好要不我再穿一次给你看”
    沈孟庄不禁笑出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转头背对他,嗔怪道“你爱穿就穿,反正我不穿。”
    “师兄。”陆清远仍不死心,凑到沈孟庄身前,用脑袋抵着他脑袋,仿佛小猪拱白菜一般,压在他身上,四肢并用勾着他,语气软得能滴出水,“师兄你疼我这一次好不好就穿一次给我看,好不好嘛。”
    论起磨人的功夫,沈孟庄甘拜下风。强忍了这么久,终于笑出声,转头在陆清远脸上捏了一下,嗔道“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说好了,就一次。”
    见陆清远欢天喜地的模样,沈孟庄的心情也好了许多。瞄了一眼窗边的绿罗裙,凑近轻声道“你再穿一次给我看看。”
    一边说着,一边亲自动手解开衣衫。陆清远哪受得住这般蛊惑,乖乖地拖下黑袍换上绿罗裙。只是十年光阴,陆清远再也不是曾经的少年,如今已经比沈孟庄还要高一大截,身形也比他更修长。更何况沈孟庄如今身子虚弱,愈发单薄,陆清远轻而易举就能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
    看着眼前人别扭地穿着尺码偏小的衣衫,心里突然被扎了一下。再如何妄想重头来过,都已经不是十年前的模样了。有些人和事,注定了无可解。就如同这件衣衫,若是强行将不合适的身躯塞进去,最后只有四分五裂的结局。
    一切都不合适了。
    沈孟庄解下罗裙,神色黯然道“别穿了,已经不合适了。”
    有陆清远陪着,沈孟庄安稳地睡了一觉。醒来脑袋昏沉,胸口仿佛被大石堵着,喘不上气。卧房里太闷,沈孟庄打开房门意欲出门透透气。
    陆清远的卧房比较偏僻,虽然当时他想过两人同住。但碍于轩丘的脸面,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是偶尔与陆清远过夜。
    忽而想到师尊,沈孟庄心里再次被细细密密地针扎着。他敬重的师尊,待他如亲子的师尊,恩重如山的师尊。未能见他最后一面,便阴阳两隔。是他不孝,是他有愧。
    不知师尊葬在何处,安虚峰上有没有剑冢当日混战,众人死得死伤得伤,自身都难保,还有何人为他立碑。
    沈孟庄暗自想着,心里愈发愧疚。他亏欠的太多了,他愧对的人太多了。他此生的罪孽,简直数不胜数。如那些亡灵之怨,为何不让他替众人赴死。
    他早就有这个觉悟的,若是天下无法幸免于难,那便弃他一人而保苍生。可是为何,他活得好好的,苍生临难,亲人两隔。而他苟延残喘至今,便是想着能救一个是一个,若是可以的话,他总想着让陆清远恢复心性。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贪心。
    低头沉思间,耳边突然传来布谷鸟的叫声。这个季节哪里的布谷鸟心中疑惑,沈孟庄循声走向林间,突然一道人影钻出来落在他身前,悄声说道“小孟终于见到你了”
    待看清眼前之人,沈孟庄大喜过望,笑道“青阳你怎么”
    “我和冷师妹一起来的,听说魔界大军重返安虚峰,我们放心不下就跟过来。再设法见你一面,如今可算让我见到了。已经十年多了,你瘦了。”
    上一回两人见面还是沈孟庄决意下山之时,光阴飞疾,不曾想,一晃眼已经十一年了。
    十一年,于修道之人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于曾经的沈孟庄而言,不过饮下一盏故山春的瞬间。而于如今的沈孟庄而言,他剩下的为数不多的生命里,还有多少个十一年。
    世事沧桑,每一日从沈孟庄体内流走。如今的凡人之躯,他更能深刻地感受到时光从躯体上流失。比如每晚惊醒时肝脏的绞痛,比如午后小憩醒来晕沉的脑袋,比如从前轻易就能举起巨石而如今连写字手都在发颤。
    “那年我在烛阴门等了你七天七夜,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当年接到沈孟庄求救的消息,他二话不说想都未想就冲去魔界救人。然而他在烛阴门苦等七天七夜,与冲出来的魔物厮杀,最后身负重伤不得不离开。想来应当是沈孟庄出了什么意外,才未能如约离开,只是心里牵挂着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沈孟庄想起当年被拽回去之后的种种,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启齿的苦涩,摇了摇头,敷衍应道“没什么,你还好吗这几年你都在哪”
    “我呀,我和念之跟着师尊找了一座隐秘的山头当缩头乌龟呢。”孟青阳自嘲笑了笑,见沈孟庄盯着自己脸色不悦,赶紧改口,“也不是,主要是你知道我师尊,他早就想隐居了。从前在苍玄派,有他和没他都是一样的。他想避世,我们还能逼他不成。只好跟着他躲在山里,不过外面一有动静我还是赶紧出来帮衬帮衬。后来就遇到了冷师妹,她如今跟着鸿林派,我看钟颜那小子对她挺不错的,也就没让她跟我回去。”
    沈孟庄点了点头,听到众人安好,便放心了不少。正欲询问周不凡与叶蓁蓁的情况,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惊得他头皮发麻。
    只见黑雾袭向树林,陆清远从雾中现身,看着眼前相谈甚欢的二人,眼中的怒气渐升,冷嘲热讽道“故人重逢,师兄真是难得的高兴啊。”
    阴阳怪气的腔调听进耳里,如一根银针直直插在心头。沈孟庄瞬间不悦,眉头微蹙,脸色铁青,不欲与陆清远纠缠。更担心他会牵连孟青阳,让孟青阳受害。
    正欲径直离去时,却被一只手搂进怀里。暧昧亲昵的姿势说不出来的怪异,陆清远宣示主权一般,将他圈在怀中。这令沈孟庄更加不悦,仿佛自己是一只雀鸟,此刻被主人挑逗着,提醒他不过是豢养的宠物而已。
    沈孟庄刻意躲避腰间紧搂着他的手,然而这一闪躲却让陆清远心中的怒气更甚,径直扳过他的脸当着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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