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陆清远十分肯定、十分期待地猛点头。
    沈孟庄直起身子缓缓贴近,两人呼吸交织,近在咫尺。语气轻柔,似询问又似诱惑,压着嗓子用气声道“真想”
    身前的陆清远伸手搂住沈孟庄的脖子,额头相贴,鼻尖轻碰,悄声应道 “真想”
    怀中人愈是软娇黏人,沈孟庄想逗他欺负他的心思愈发作祟,禁不住挠他腰肢,笑道“有多想”
    腰间被人挠痒痒,陆清远倒在床上咯咯地笑,双手无力地推搡,断断续续道“嗯啊啊,师兄不要,不要再哈啊,啊,不行不行,我受不了,不要了,师兄”
    已经笑到没力气的陆清远,被欺负得在床上踹被子。犯事的“恶人”沈孟庄听见小可怜带着哭腔求饶,终于停下来不忍欺负过头。握住陆清远的双手十指紧扣压在他脑袋旁,低头看着身下人额前碎发凌乱,眼中闪着泪光,脸颊绯红,微微张着嘴喘气,似雨后樱桃待人采撷。
    萦绕的檀木香与心跳一同起伏,催动体内翻腾的血液。两人深深对视,气息交织,被对方勾魂摄魄也心甘情愿。任窗外如何天翻地覆,此刻只想与眼前人深吻。
    坚石禁窟内,千靥凝神感应恶相所在,额前魔引蓝光一现,脑中闪过一座荒山的画面,遂动身前往目标所在荒神禁窟。
    此时卧房内,清冷月光映透满地。浅浅呼吸声在耳边起伏,陆清远缓缓睁开眼,起身侧卧,手掌撑着脑袋,盯着身旁熟睡的沈孟庄眼神赏玩。
    缓缓抬起左手,食指指腹落在沈孟庄额头,沿着鼻梁滑下,落至薄唇上,指腹轻轻摩挲几下,随后沿着下巴脖颈滑落胸膛。勾起身前一缕长发送至鼻尖轻嗅,淡雅的杜若花香缭绕,勾人心魂。
    陆清远扬起嘴角,满意地笑道“是个美人。”
    “佳人看得多了,和男人还是头一遭,但若是这等美人,本座倒也愿意试一试。”陆清远放下手中墨发,俯身贴近,趴在沈孟庄身上,馥郁的杜若花香将他紧紧包围,不禁令他遐想非非。
    熟睡的沈孟庄迷迷糊糊感觉身上有人压着,下意识伸出手将人搂在怀里。被他紧搂的陆清远愣了片刻,两人体型之差令他忽而有种被呵护的错觉,但也不赖。
    心中突然起了某种心思,陆清远眼神一凛,凝神唤醒体内被他封住的魂识,并以他之魂识与其对话,揶揄道“你说,本座要是把你亲爱的师兄给睡了,你会如何”
    话甫落,只见死印蜿蜒,如层层锁链围绞脖颈,陆清远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不给睡,那本座亲一口。”
    死印愈发凶狠,仿佛一只大掌死死掐住脖子。陆清远双眼紧闭眉头微蹙,竟笑了起来,“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用情至深不是好事啊,我儿。”
    话音刚落,死印再度用力。陆清远仍是带着笑说道“本座于你有再造之恩,唤一声父亲不为过吧。”
    嘴上不饶人的后果是死印愈发狠绝,陆清远疼着眼冒金星喘不上气,方才洋洋得意的兴奋劲顿时没了踪影,隐有一股不满悄然而升,厉声道“收起你的戾气,珍惜还能和美人恩爱的日子吧,以后你亲爱的师兄就是本座的人了。”
    该寻的乐子已经享受过了,陆清远随手拿起床上的外衫,跨过沈孟庄翻身下床。
    幽暗小路上,黑雾缭绕,血蝙蝠在头顶盘旋。陆清远与暗傀一前一后慢悠悠走着,冷风吹拂长发,死印在黑暗中闪着红光。
    跟在身后的暗傀突然有所察觉,低声道“尊上。”
    负手而行的陆清远早已察觉身后动静,闻声轻笑一声,既未打草惊蛇也未停下,仍是不紧不慢地前行。暗傀见他如此,也变故作不知情地跟着。
    君臣步入黑雾中,身影渐渐消失。远处巨石后,沈孟庄悄然现身。正欲迈步紧跟其后,却被重重黑雾包围,眼前一片漆黑,似有结界阻拦。
    高山耸立,黑雾蔽日。陆清远飘然降临,立于山巅。早已恭候多时的千靥单膝跪地行礼,交代恶相所在。
    随后只见魔界战力前三强合力破禁术,骤然天雷轰隆,电闪雷鸣,一道紫电劈向远处一座高山,顿时山崩地裂,紫电将云山劈成两半。
    片刻后,一只巨蛇从山中现身,蛇身粗壮蔽日遮天,立起来足有山高。人首凶恶,鬼面獠牙,两只耳上垂着大大的圆环,脖上挂着一圈又一圈的银环。此乃三首岐婴之恶相,力量最强者。孔武有力,一只手便能抬起一座高山。曾经与魔界其余魔物比武,将千靥所在的山巅挪动万里,而被千靥压在山下三年不得自由。但事后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千靥因此将居所从山上搬至湖边。
    重获自由的恶相仰天长啸,陆清远再度催动死印之力,欲将恶相化成人形。然而却发觉有一股力量在排斥,恶相感应到远处雄沉的力量,忽而转头看向陆清远,蛇信如利箭杀过来。暗傀眼疾手快一挥袖,挡下恶相攻击。
    “孽畜,看清这是谁”暗傀怒声呵斥,责备恶相的以下犯上。
    恶相感应到对方的深不可测,仰天怒吼,捶胸顿足,随后发狂一般急急而奔。一步一巨坑,天地为之颤抖。
    追之不及,陆清远的身体忽明忽暗,体内真气窜动。
    “本座功体未全,无法长居凡人之躯,恶相一事便交给你们二人负责。”说罢退至黑雾中,离开山巅。
    再观山脚之下,沈孟庄身陷黑雾结界。眼前昏天暗地,邪气笼罩,安世剑亦无法探出阵眼。
    茫然摸索间,眼前突然白光骤现,沈孟庄循着白光而行,远处雾气蒸腾。黑雾渐渐汇聚形成一道人影,沈孟庄定睛细看,那人影渐渐清明。待看清后,沈孟庄欣然一笑,是小九,脚下不禁加快步伐走向他。
    目光尽头的陆清远束发高马尾,两只手负在身后,看着走近的沈孟庄笑意盈盈,一如昔日,轻声唤他。
    “师兄”
    沈孟庄跑上前抓住他,却扑了空。眼前之人是幻象,待他一接近便消失。然而耳边再度响起陆清远的声音,站在他右边,仍是笑意盈盈地唤他,“师兄”
    闻声看向身侧,沈孟庄甫一迈步,眼前的陆清远再次消失,出现在他左边,再唤,“师兄”
    无论抓住多少次都是幻象,沈孟庄被陆清远的声音裹挟,耳边不停地响起一声声师兄,回荡再回荡。
    “师兄,我在这”
    声音从前方传来,浓雾渐渐消散,目光之处,陆清远乖乖地站在原地等他走近。沈孟庄小心翼翼地缓缓上前,见陆清远并未消失,看着自己欢喜地眯眼笑,心中突然安心,大步迈向他,想和他一起离开。
    “师兄”
    等待眼前人靠近,陆清远带着笑,眉眼弯弯,梨涡浅浅,看着愈来愈近的沈孟庄,语气轻柔,“你骗我。”
    闻声愕然,沈孟庄愣在原地顿时如遭雷劈,瞬间呆住迈不开脚,脑中一片空白。
    “师兄,你骗我。”
    眼前的陆清远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脸上却仍是那抹天真的笑意,是将身心完完全全交给心爱之人的信任,是死心塌地的信任。
    也是沈孟庄的噩梦。
    仿佛有千万根针密密麻麻地扎进心里,沈孟庄觉得心口绞痛,脸色苍白低头痛苦万分。想辩解却无从辩解,往事是真的,有愧是真的。
    但想对他好也是真的,想护他疼他是真的,想与他共度余生是真的。如此真真切切的真实加在一起,便成了假的。
    如果非要问的话,非要计较的话,只是因为他未曾想过,他会喜欢上吧,他会动真心吧。可是喜欢也是真的。
    沈孟庄浑身战栗,内心苦涩,一直埋藏在心里不可告人的秘密压着他喘不过气。他害怕有一天真相被揭开,害怕陆清远会离他而去,害怕大梦一场如水中泡沫,然而,这也是真的。
    “我真的想对你好”沈孟庄低着头心如刀割,“心疼你是真的,想保护你是真的,我从来没有对其他人动心过,所以、所以对你动心也是真的,我真的、真心喜欢你。不要离开我好吗,即便即便你天命已至,也请不要离开我好吗”
    低头诉说心中的恐惧,沈孟庄声音沙哑。身前的陆清远盯着他仍是一副笑相,身影渐渐消散。沈孟庄猛然扑过去抱住消失的人,哀求地喊道“不要走”
    然而怀中人影虚幻,仍是扑了空。忽然一转头,身前一道黑影逼近,揪着沈孟庄的衣襟,目光死死盯着他,血色红瞳如待哺的猛兽。
    压迫感迎面直逼,沈孟庄被迫仰头看着身前的陆清远,黑袍曳地,华冠耀眼。正欲张口,却觉胸口一阵剧痛,低头一看竟是一柄长剑贯穿他胸膛。剑身一条血沟渐渐被他的鲜血填满,诡邪的蝙蝠纹路布满剑刃。黑雾缠绕其身,剑刃一点点深入,穿破他的心脏,闪耀着嗜血的狠杀光芒。
    黑衣陆清远双眼审视着面色苍白的沈孟庄,血瞳里尽是狡黠的笑意,眉眼阴鸷如暗夜之蝙蝠。扬起一边嘴角,似笑非笑道“师兄,你怎么能骗我”
    撕心裂肺之痛令沈孟庄腿脚发软浑身冷汗,双手紧紧抓住陆清远的胳膊,顿时口吐朱红。陆清远猛然拔出魔剑,血溅半空,沈孟庄脚下无力往后趔趄摔在地上,再一抬眼,却见道火长绵,熊熊之焰吞噬其身,眼前再也看不见陆清远,只有赤红火焰肆无忌惮地燃烧,终于将一切燃成灰烬。
    世间一场大梦,如梦初醒,灰飞烟灭。
    “师兄师兄”
    “师兄你醒醒,快醒醒好不好,不要吓我,师兄”
    迷迷糊糊间,沈孟庄听见陆清远的哭声,缓缓睁开双眼,只见陆清远趴在他床边,双眼通红哭成了泪人。
    “我怎么了”沈孟庄挣扎着欲起身,却发觉浑身无力,动一下便全身刺骨的疼,尤其心口处。
    满屋的人见他醒来终于松了口气,周不凡坐在他床边捏捏被子,说道“你怎么了我还想问呢师兄你大半夜不睡觉,是梦游还是幽会啊怎么跑那么远还把自己搞一身伤,你知道把你运回来都折腾得半死吗”
    原来昨夜陆清远醒来见沈孟庄不在身边,四处也寻不到人影。众人听见动静纷纷出来寻人,陆清远用应觉仪探到沈孟庄所在,居然是在鹿鸣塘往南三千里。待众人赶到时,沈孟庄倒在血泊里不省人事,浑身是血。
    “师兄离开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好担心你,流了那么多血,二师兄说二师兄说师兄可能醒不过来了,你知道我多害怕吗”
    陆清远再度哽咽,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眼睛都已哭肿。沈孟庄见了心疼得不行,伸手拭去他脸上的泪,轻声哄他。余光瞥见周不凡低头偷笑,猛地抬腿踹他屁股,剧烈的动作疼得他自己倒吸一口凉气,随后沉声道“你骗人小孩合适吗”
    陆清远闻言突然止住了哽咽,泪珠还在眼眶里打转,转头看向周不凡,茫然道“啊”
    身后被突然袭击,周不凡从床上滚下来,连声哎哟摸着被袭之处,龇牙咧嘴地为自己辩解道“我哪有骗他不是说了可能吗可能可能,可能不就是说还有二分之一你能醒吗吼,真的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过河拆桥、见色忘义、重色轻友,师兄叛逆伤透我心,哎哎哎哎哎”
    屋内众人纷纷散去,周不凡拿着药方嘱咐下人抓药熬药。陆清远仍守在床头,双手紧紧握着沈孟庄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想用体温捂热师兄的手掌。
    突然脑中画面一闪,雾中之景仍历历在目。沈孟庄犹豫了许久,最终缓缓开口道“小九如果你发现、发现我是说万一,万一你”
    “没有万一。”陆清远打断沈孟庄的话趴在他胸膛上。
    沈孟庄轻轻摸他脑袋,思量一番,低声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不知道。”陆清远挨着沈孟庄的下巴轻轻蹭了蹭,“不想知道,师兄的万一后面,肯定是我不想听、不喜欢听的话,所以没有万一,这样就够了。”
    “嗯。”沈孟庄紧紧搂着怀里的人,唯恐一松手他便又消失再也寻不回来,“这样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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