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渐渐走近,眼前的人却突然变得模糊,明明犹在眼前,近在迟尺,却远在天边可望不可即。
“父亲”
“母亲”
“不,不要”
眼前的人渐渐消失,冷山岚狂奔过去。
不要,等等我,父亲母亲等等我
只差一步,便能将他们抱在怀里,再次感受世间最珍贵的情意。
然而,最后一步,冷山岚张开双手,拼命将他们的身影拥进怀里,却只抱住了冰冷的空气。日思夜念的人就这样,在眼前消逝,一丝一毫,都再也抓不到了。
突然雾起雾散,日光消失,眼前一片漆黑,随后火光冲天。头顶血蝙蝠盘飞嘶叫,黑雾笼罩整个宅院。
冷山岚心头一紧,猛地抬起头看向四周。熊熊燃烧的房屋,假山上流淌的清溪变成了猩红的鲜血,溢了一地。
转过身来,冷山岚大惊失色,瞪大了眼睛呼吸就此停滞。
方才消失的父亲母亲,此刻正在眼前,然而浑身是血,被魔物捏在手里玩弄。
母亲手里握着她在战场上浴血杀敌的利剑,拼了全力砍杀冲向父亲的魔物和血蝙蝠。
小山岚学着母亲的样子,用她的三脚猫功夫,一招一式砍向血蝙蝠。
奈何人魔力量悬殊,父亲被魔物掐着脖子嗜血,母亲大喝一声,不停地砍杀魔物不管不顾地冲过去。
突然,从天而降一道身影,落在母亲身前,一把将她拎起来,眼神玩味地盯着她身上每一处,伸出手挑开她的衣襟,笑道“是个美人。”
此时,黑雾乍浓,渐渐逼近,又一道人影缓缓清明,落在屋檐上,看向这边,轻笑道“是你的了。”
冷山岚闻声望过去,抓住母亲的那个人,果然是他,是她记恨多年的魔,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恶魔,是魔尊的走狗暗傀
得了屋檐上那人的批准,暗傀舔了舔嘴唇,邪笑一声。下一刻便将母亲按在地上,疯狂撕扯她的衣服。
母亲举着剑不停地挣扎,用尽毕生的招数想从他身下逃脱,然而两人的力量根本无法相提并论。暗傀看着她的困兽之斗,笑道“哎呀,有脾气的美人我更喜欢。”
“滚,拿开你的脏手”
母亲即使打不过他,言语上也不想退让,恶狠狠地瞪着他,宛如一只猛兽。
暗傀大笑一声,掐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落在她身上,用力掐揉,戏谑道“拿不开怎么办,我这只脏手现在就要了你,你能怎么办”
二人在火光中纠缠,母亲紧咬着嘴唇,鲜血淋漓也不肯发出任何声音。
父亲跪在身后看着她被人折磨,感觉心都被撕裂,只恨他手无缚鸡之力,是他连累了她。
他的夫人被这群魔压在身下受辱,他的女儿被这群魔捆着手脚看着她母亲受辱,然而他却无能为力。生前在朝堂之上运筹帷幄,为皇帝出谋划策的那股风光劲,现在屁都不是
呵,屁都算不上
父亲朝那群魔不停地磕头,头如捣蒜,央求道“求你们,放了我夫人,放了我女儿,要杀要剐冲我来,我的血给你们,我的命给你们,求你们放了她们母女求你们”
站在屋檐上的人看着他磕出血仍在执着,便起了兴致。黑雾逼近,人影渐渐走近,露出一张冷峻的面孔。
冷山岚盯着那张脸,心头一震。
果然,果然是他果然没有记错
那人垂眼看着父亲,宛如看着一只落水狗。随后抬起一只脚踩在石头上,衣摆一掀,讥笑道“你从这里钻过去再钻回来,本座满意了,就放了她们。”
父亲愣了两秒,额前的血沿着鼻梁砸到地上。闭着双眼,紧咬着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轻轻地,却用尽了全部力气,道
“好。”
说罢,父亲挪动了双腿,跪着从那人胯下钻出去,再钻回来。那人仰头肆意笑着,催促道“快点,没吃饭吗磨磨蹭蹭,本座剁了她们喂狗。”
父亲闻声加快了速度,不停地从他胯下钻过来钻过去,膝盖磨出了血,头发零散,往日风光无限的尚书冷大人,可曾如此落魄狼狈
母亲一转头瞥见了父亲,双眼通红,将嘴唇咬破了半边,忍着身下剧痛。拼尽了所有力气,一把推开身前的暗傀,随后迅速抓起手边的剑,后退几步。
身子摇摇晃晃,母亲举剑横在脖间,看着父亲,喊道“冷如风,我不欠你,你不必如此。”
父亲闻声停下动作,仰头看着她,吓得瞪大了眼睛,惶恐地说道“夫人,你不要冲动,把剑放下。我为你甘愿如此,你不必介意,只要你好好活着,我什么都可以做。”
母亲闭着眼轻轻摇了摇头,眼泪断了线般流下来,战场上身负重任她未曾哭过,大婚之日她未曾哭过,临盆之日疼得死去活来她未曾哭过。
然而此刻,看着心爱之人为自己受辱,她却像一个小孩一般嚎啕大哭,好像心爱的礼物被旁人弄坏了,她心疼。
母亲看着父亲,视线已经被血泪模糊,然而眼神却用尽了一生的温柔与深情,缓缓道
“我嫁的是风光霁月冷大人,所以
我爱你”
说罢,利剑一横,战功赫赫的镇国大将军、端庄肃穆的尚书夫人、司马一族的后人、冷山岚敬佩的母亲,于火光浩劫中自刎。
玉殒香消。
冷山岚看着眼前的种种,发了疯一般握紧诛魔剑冲过去,怒喝一声,即便不能手刃暗傀,也要与他同归于尽。
然而,在她渐渐逼近暗傀之时。突然白雾乍起,将她笼罩,四周再也看不见父亲母亲和魔物。
白雾升腾,良久,隐约雾散。
冷山岚只遥遥望见一袭紫色身影,长袍迤地,头戴凤冠,缓缓走向身前的王座,一步一步,岁月蹉跎。脚下众生跪拜,高声惊呼,万民朝见。
忽而雾起,金光乍闪,零零散散的几个字排成一排,从雾中升起。耳边隐隐回荡着戏腔,像在喃喃自语,道
“一失足成千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