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座上傲视众人的赤魅丝毫没有给他们商榷的余地, 沈孟庄抬头看了她两眼,心中几番思量。眼下只有天离火能退散黑雾,若不能开天引火, 再耽搁下去,长夜漫漫,暗境的生死轮回一定会受到影响, 届时生不能生,死不能死,一团混乱。
    若想要成功引来天离火,只有赤魅可行。然而传闻火神兽之王赤魅,一向心高气傲,她既然选定了小九,短时间内是说服不了的, 难道真的无计可施
    沈孟庄显然有些急躁, 眉头紧锁,盯着地面一声不吭, 只觉得心乱如麻。今日之事未曾料到, 也不在他的掌握之中。明明从一开始,发生的很多事情都无法完全预料,然而每次,一次又一次,只要和陆清远沾上点关系的事情,都能让他心烦意乱,愈发如此。
    正当他左思右想心烦的时候, 突然感觉袖子被谁扯了扯,转头看过去,只见陆清远拉着他的袖子,看着他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开口说道“师兄,你不要为难,我没关系的。”
    “你不要说了,这事听我的。”
    沈孟庄立刻否决了陆清远的回答,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让他再想想。
    陆清远见他眉头深蹙,脸上的神情也不复平日里的淡雅温和,往日站在云山之巅,令众人仰望的师兄,此刻却好似跌落泥尘,光芒散去,桃花零落。
    陆清远轻声笑了笑,扯着他的袖子轻轻晃了晃,说道“师兄,你还有其他办法吗”
    沈孟庄抬头与他对视,眼中的为难和无计可施皆被他看在眼里。形影不离的岁月里,只消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想瞒也瞒不住。
    陆清远攥紧他的袖子,看着他,嘴角含笑,是少年人风华正茂的模样,眼波因眼前人潋滟深情如许。
    两人相视顷刻,陆清远拉袖子的手,悄悄地从衣袖里钻进去,握紧沈孟庄的手腕,冰凉的触感仿佛一根银针扎进皮肤,沈孟庄的身体不禁抖了一下。
    陆清远紧紧握着他的手腕,舍不得松开,看着他好像一个撒娇的小孩,轻声道“师兄,我很小气,我才不是为了救暗境,救苍生。他们是死是活都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为了你,你就当我是哄你高兴吧。”
    沈孟庄迎着他的目光,认真地看着他,此刻满腹心思却无话可说。
    陆清远摸着他手腕的手,指腹在轻轻摩挲,动作轻柔,眼中柔情流转,仿佛在凝视着他此生至宝,道
    “我为你在所不辞。”
    “我的一切一切,所作所为,生生死死,都只为你。”
    沈孟庄心头突然像被重重捶了一拳,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堵在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清远看着他神情凝重,无话可说,蓦然松开握紧的手腕,后退一步,看着他咧嘴笑。仿佛仍是日光下心性纯良的少年,没心没肺道“时辰到了,师兄是否要留下来喝杯喜酒”
    未等沈孟庄回答,陆清远看向座上的赤魅,说道“赤王,我们是不是该去准备准备了”
    赤魅微微欠首,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陆清远跟在她身后,从侧门进了内殿。
    沈孟庄看着徐徐离开,已经消失不见的两人,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叶蓁蓁走上来晃了晃他的胳膊,委屈道“师兄,真的要让清远与她成亲吗我们能不能想个别的法子”
    周不凡却仿佛终于松了一口气,幸灾乐祸地走过来,拉开叶蓁蓁,一副深明大义审时夺度的样子,说道“蓁蓁呐,师兄跟你说,现在不是我们强迫他要与赤王成亲,是那小子自愿牺牲。你想想,一来,舍弃一个陆清远能保暗境苍生,绝对不亏,弃车保帅、舍小保大的道理你肯定明白。二来,这赤王虽然强势蛮横不讲理了一点,但是模样还算可以,地位权势也有,陆清远摊上这门亲事,也不亏,做王的男人,威风着呢。”
    叶蓁蓁白了他一眼,回嘴道“要做你怎么不做师兄若是能讨得赤王欢心,别说王的男人,说不定王都能让你做。”
    周不凡一副儿大不由娘的模样,痛心疾首地扶额叹道“蓁蓁你变了,你居然这么说你亲爱的师兄,师兄心痛啊”
    沈孟庄并未理睬身旁二人的你言我语,眼见陆清远跟着别的外人离开,心中很不爽滋味,明明他一直都是跟在自己身后的。
    眼下只能问系统了
    沈孟庄系统,除了双修,可还有其他疗伤的办法
    系统宿主请稍等,系统正在查询有了,经数据记载,书中有灵芝一药,可治百病,或许可以试试。
    沈孟庄我怎么不知道这里还有灵芝,在哪
    系统南迷雪山,只此一株。
    沈孟庄你赶紧将具体位置和灵芝模样告诉我。
    沈孟庄一面和系统交谈,一面心急如焚地离开大殿,赶往那所谓的南迷雪山。周不凡正哄着叶蓁蓁,却见他急匆匆地离去,忙在身后大喊道“师兄你去哪啊马上就要喝喜酒了,你别急着走啊”
    众人正欲追上去,突然走上来几位仆人将他们带入酒宴,三个人茫然地跟着他们往另一边走去。
    此事,南乐峰上,听完了古梁的老故事,士白缓缓从阁中走出来,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翠玉扳指。
    阁楼外,黑雾浓重,小径上只有星星烛火。既然人家有心邀请,不如欣然应约,赏花去吧。
    安虚峰下,烽烟镇人头攒动,众人皆举着火把来往穿梭。
    自百年前那场大火焚烧了他们的家园后,余下几十人幸得素陶所救,还在安虚峰下寻了一块落脚之地让他们安生。
    老实说,当年素陶还不太乐意让他们继续待在安虚峰下,若不是轩丘的事,也不至于害他们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只是轩丘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和忏悔,好说歹说,才终于让素陶同意他们继续生活在安虚峰脚下。
    这些年来,他们受安虚峰庇佑,日子过得也还算不错。苍玄派的四峰,唯有安虚峰脚下土地肥沃养人,其他峰下都不适合百姓居住,这正是有这个缘故在,素陶才勉强答应了。
    离开南乐峰后,士白四处游走,从安虚峰上下来,在街道上慢悠悠走着。身着一身常服,容貌与四十不惑的富家子弟一般无二。世人瞧来,只当是外地富商云游到此,赏景玩乐而已。
    士白一路走着瞧着,黑暗里看着沿街举着灯笼叫卖的摊贩,望着湖中摸黑捕鱼的渔夫,心中不免有些雀跃,倒不是看见世人即使经受挫折仍为生计奔波,而是因为有些惋惜。
    惋惜他们如此执着坚持有什么用呢,最后还不是付之一炬。
    想着想着,士白嘴角骤然扬起一抹轻笑,昏暗中,拇指上的翠玉扳指隐隐闪着绿光。扳指的主人,一步一步朝着更黑处走去。
    本是再平淡不过的一天,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惊叫,随后听人高呼道“走水了不好了快来人走水了,快跑”
    本来还平静的众人一听到这个消息,纷纷逃窜,却没有一个人救火,不是不救是不敢,也知道救不了。当年一场大火不管如何都扑不灭,被大火焚烧的阴影,深深烙印在记忆深处,一代又一代。是而烽烟镇的人对火格外惧怕,对有关火的东西皆敬而远之。所有与火有关的名,都用其他字代替。
    如今听闻走水,众人想都没想,纷纷丢下手里的活计,仓皇失措地逃跑。慌乱的人群中,唯有士白,惬意地站在柳树下,望着小镇东边,肆意燃烧的火舌,沿着安虚峰的山路势不可挡,一路向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格外触目惊心。
    熊熊火焰肆无忌惮地横扫脚下,从东面的房屋开始,紧追着众人逃窜的脚步。镇上的百姓纷纷向西跑,然而在街道的尽头,却好像有什么东西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像是一面无形的玻璃立在他们面前,根本穿不过去。
    放弃西边的路,众人迅速奔向南边,冲向北边,然而俱是如此。逃不掉啊,有路不能走,四面八方,仿佛被困在一个无形的透明的玻璃盒里。
    火海如巨浪,将脚下的众生卷进焚灭的漩涡里,像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猛兽。众人嘶声力竭地惊呼,妇人哀嚎,幼儿啼哭,野狗狂吠。曳屋许许声,呼呼风声,所有被困在玻璃盒里的人,还是被火海吞噬,浑身燃烧着大火,在地上打滚,或跳进深湖,然而最终还是化为一缕灰烬,和脚下焦土。
    安虚峰上,轩丘正在书房内挑灯夜读,余光忽而瞥见天边的火光,询问弟子发生何事,众人也只摇摇头一概不知。
    与此同时,余凌峰上,素陶才刚结束闭关,从洞穴内出来,同样看见天边的红光,算着位置,正是安虚峰下的烽烟镇。来不及多想,便独自御剑前往峰脚下,心中隐隐有某种不好的预感,只希望不要往事重演才好。
    轩丘匆忙赶来之时,烽烟镇已经是一片废墟,街道上没有人影,长桥上没有人影,柳树下也没有人影。死一般的沉寂,只有脚边残留的未烧尽的尸体宣告着方才上演的惨绝好戏。
    立在原地的人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突然一道青影落在眼前,等看清来人后,正欲张口说话,却突然迎面扇过来一个响亮的耳光。
    素陶瞪着他,嘴角却挂着讥讽的笑,指着地上,道“这次,你又要如何解释”
    是在今日之事,又仿佛是在问昔年之事。
    轩丘神情严肃,并未急于辩解,只死死盯着脚下残留的手指,道“此事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罢,便拉着素陶一同回了安虚峰。传来今日值夜的弟子,询问起火之事。
    然而那名弟子却一问三不知,只说一切如常,并无异样。轩丘吩咐下去后,众弟子很快便查明火势是从东边小竹林烧下去的,至于起火的原因,正是不久前,因魔物攻上安虚峰,轩丘命人设下的烈焰阵。竹林旁有魔物的痕迹,应当是烈焰阵感应到魔物来犯,遂起了火。
    素陶听完弟子的解释,看着轩丘冷笑道“这次,又是无心之失”
    轩丘百口莫辩,无言以对。设阵是为对付魔物,并非存心,开阵也是为对付魔物,并未曾想到会伤及无辜。然而这种种无意加起来,便显得刻意,巧合多了,也就不巧了。
    素陶看着他并不打算辩解,也没有心怀愧疚的意思,心中的怒气愈发强烈。昔年烽烟镇突然遭遇大火的原因,不管她如何问,他就是绝口不提,念及多年情意她只好作罢。然而如今又是同样的情况,他还是不打算说,即使有难言之隐,即使有天大的苦衷,他仍是不说。
    素陶不再看他,转身缓缓离去,并未留下只字片语。
    一晃百年,他藏着的心事太多太多,多到她数不过来,也不想数。她念着两人的情意忍着包容着,原来时至今日,她在他眼里,仍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一个即使自己被冤枉,受了委屈也不愿将苦衷告诉她的外人。
    一场大火,烧起了四个人心中的往事。世间纷纷扰扰,谁都不得安宁。
    正在此时,沈孟庄一路紧赶慢赶,来到南迷雪山。白雪茫茫,只觉眼睛要被刺瞎。沈孟庄用袖子护着眼睛,艰难地往前走,寒风刮在脸上,像利刃狠狠割着皮肉。
    一步一艰难,此刻算是知道了逆风而行是什么意思,也深刻地明白了逆风而行的滋味,果然不想再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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