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旧说不出来话,拿着钢笔颤颤巍巍地在纸上写一些东西给两个人看。他写的最多就是安心这两个字。

    赵子卿被他叫去医院里说话那次,是他最后能清楚讲话的阶段。他的那些话像一个谜团一样缠绕在赵子卿心里,他无法找任何人去剖析这话的深意。

    所以,在最后告别的时刻,赵子卿又问吴老他到底想叮嘱自己什么。

    终于,吴老在纸上写了歪歪扭扭却极其郑重的一句话。

    “明庭这一生不容易,你要原谅他。”

    从吴家离开后,赵子卿和周聿在路边车里坐了一会儿。赵子卿不在状态,周聿便跟他讲了一个自己的故事。

    周聿说他小时候特别畏惧他父亲,他父亲是一个粗人,没什么文化,不顺心的时候会对家里人动手,还曾失手把他妈妈的肋骨打断。所以他长大后最想逃离的人就是他的父亲,他父亲给他带来的伤害他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去淡化,他说自己一定是一个没有父子亲缘的人。

    所以当他结识赵家父子后,他觉得赵子卿是一个特别幸运的儿子,同时,赵明庭也是一个特别幸运的父亲。

    他从未见过哪一对父子处得像他们这么好,他们互相信任,彼此理解,心意相通,是父子,但更像朋友。他们在彼此的口中永远是值得自己骄傲的人。

    “我知道吴老的话会成为你心里一个解不开的结,但也许这个结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又或者这个结根本不需要解。不过吴老的初衷肯定不是想让你困在这个结里,他和你父亲一生交好,也因为足够爱护你这个晚辈,希望你们父子俩未来一切都好,所以才会有所交待。子卿,我知道你心重,可作为一个医生,我得提醒你,忧思损伤脾胃,你是胃出血进过手术室的人,这次一个人在外那么久,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

    周聿很少说这么多的话,他并不是个容易跟人掏心掏肺的人。赵子卿每一句都认真聆听,但等周聿话落,他却只有一个字可回,他说“好。”

    一周后的某个傍晚,丁可接到林珏的电话。林珏说她下周来上海,想带丁可去见个导演。

    丁可最近正忙着拍摄自己的新短片,她苦恼自己的表达,总觉得自己的格局仍旧困在一些小情绪里。

    她有尝试和赵子卿谈论一些专业问题,但赵子卿最近实在太忙,他自己也困在推展缓慢的项目里,于是两人每天就只是互道一声晚安。

    丁可本想做个异地恋的选题,拍一点有意思的东西,最后也因为自己的异地恋体验太差而放弃。

    林珏的这个邀约,无疑是给丁可烦闷的学习生活带来了一丝惊喜。得知要见的导演是谁之后,她认真准备了一个晚上,试图见面时能从这位名导这里取点经。

    但让丁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林珏带她见这个大导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帮助她扩展视野,而是林珏认为这个导演的新片里有一个适合她的角色。

    是一部文艺片,想让丁可饰演的是一个酷爱摄影的十九岁少女,戏份不算多,但角色难度很大,戏份也很出彩。

    林珏在丁可看剧本大纲的时候,跟她坦言“我知道你不喜欢演戏,也没想过做个演员,所以选择权在你。”

    “林导很少跟我推荐演员,听说你是导演系的时候,我还愣了一下。看过你自己拍的一些小片子,挺有意思的,毕业后想做导演”这位导演问丁可。

    丁可正沉浸在这个故事里,她花了几秒钟抽回神来,笑着说“挺难的,我欠缺的东西太多了。”

    “对剧本感兴趣”导演又问她。

    丁可点点头,坦诚道“这个故事感觉很难拍,凭我浅薄的认知,甚至想不出一个恰当的呈现方式来传达这个故事的内核。”

    林珏刚想接话,丁可又说“这个角色的确很有意思,但我肯定没办法胜任。她太洒脱了,我骨子里并不是这样的人。”

    “你的意思是你对拍摄更感兴趣”林佳顺着丁可话的意思问。

    “是。”丁可笑一下,问导演“到时候您开机,我能去组里学习学习吗”

    “到时候过来玩吧。”导演对她说。

    回学校的路上,丁可卡着时差跟赵子卿分享这段经历。她心里实在是太激动了,既激动看到一个好剧本,又激动能去现场看导演拍摄。

    她语无伦次地跟赵子卿表达这种兴奋的心情,又谈到很多关于电影的梦想。

    赵子卿此时正坐在酒店的窗台上看夜景,他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打断丁可的话,跟她说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可丁可陷在自己的热忱里,丝毫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丁可说完之后,发现赵子卿回应自己的热情不高,就问他是不是累了。

    赵子卿还没来得及开口,丁可的声音沉了下去,她说“赵子卿,我知道你工作辛苦,可是已经大半个月了,我们俩不能一直是这样的沟通状态。”

    “可可,吴老走了。”赵子卿只好平静地告诉她。

    隔了好几秒钟,丁可说了声“对不起”。在变化极大的情绪中,她发现自己除了道歉,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就这样,两人在相隔万里的电话两端彼此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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