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溪的嗓音很有特点,曾在他梦里百转千回,隔着灯火阑珊,终于清晰地落到耳中。

    江绥背脊一僵,手中的棍子顶端已经带了点血,忽地点在地板上,厚厚的地毯阻挡了声响,却在相接的边缘处,晕出一线沉色。

    戏台子上琵琶声缓,一楼堂下有人在叫好。

    江绥回头,视线稳稳地落在蔺溪脸上。

    周遭灯火绰约,隔断上的珠帘还在微摇,轻纱幔幔里浮动着暗香。

    而她,穿着鲜红的衣裳,一如当年,眉眼在笑。

    心弦无意间被撩拨一下,江绥阖眼暗骂一声,握了握掌心,呢喃喟叹“你别笑啊”

    声音低低地震颤,像是刻意被压在喉间,有些含糊不清。

    四周嘈杂声大,蔺溪没怎么听清,愣了会儿,她往前凑近了点距离,柔软又十分怯懦地开口“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你叫我”江绥视线下移,觉得自己此刻问什么都显得多余。

    因为蔺溪纤细的手指正贴着衣衫,放在他的腰际,随着他半转过身的动作,她葱白的食指就微微屈起,轻轻地勾在了腰带里。

    蔺溪爱娇,最喜红色,便是连光洁的指甲上都染着明红的蔻丹。

    半隐半现,皮肤白的有些刺眼,整只手跟看不到骨肉似的柔软

    勾着他,触碰着他

    见江绥发愣,蔺溪微微偏头,眼中嵌着疑惑,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锦帕不知何时已经掉到了地上。

    蔺溪故作镇定地慢慢将手收回,看着地上已经晕厥过去的陈健,低声说“已经晕了,别打了,若是真出了事,就麻烦了。”

    真是

    操

    江绥在骂自己,手心微颤,他握了握拳,不着痕迹地将探了一半的脚收回去。

    鬼知道他方才是不是被妖精迷了心窍,在蔺溪手指蜷缩,尚还勾着他腰带的刹那,她只需轻轻屈肘往回那么一带,他就乖乖地,跟着她走了。

    “怕什么,这种典型的人渣,说是畜生都抬举了他”胡言乱语一半,江绥终于回了神,他不动声色地将视线偏开,继续满不在乎地说“死就死呗。”

    蔺溪瞪大了眼睛,装作不可思议,低声惊呼“你不怕陈家找你麻烦”

    “陈健这狗杂种做过些什么事,陈永春比任何人都怕被人知道,找麻烦,呵”江绥手握着棍子在死猪般的陈健身上戳了几下,嗤笑一声,眉眼轻挑,“爷怕他个鸟”

    陈健是个什么货色,蔺溪比谁都了解的清楚。

    江绥有一句话说的没错,用畜生来形容他都侮辱了畜生这个词。

    除了吃、喝、嫖、赌,陈健最喜欢的便是玩弄少女,若是你情我愿倒也罢了,偏偏他喜欢强迫。花街柳巷的陈健还瞧不上,必得是强掳来的清白女儿家。

    手段下作又恶心,甚至可以说残忍光是近三个月,长安城里就失踪了两个姑娘,最后都是从陈家后门连夜抬出去,毁了容貌,丢到乱葬岗的。

    陈永春为了替儿子兜着这些事,没少费工夫。

    饶是蔺溪也查了许久才查到。

    “你这么说话,不太雅,甚是粗俗。”蔺溪往前探了探头,拉近些距离,凑过去又道“而且,打人是不对的他做了什么,该由官家来裁决,我们不好草菅人命的”

    一套白莲花般的言论,蔺溪说的自己都差点信了。

    要她放过陈健,怎么可能

    她早就想弄死陈健了,只是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机会。

    既然他今日撞了上来,那就必须死,但不能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蔺溪自认不是什么心善之人,行事向来也是斩草除根。她想要的是,陈家大厦倾塌,将毒瘤从根源挖干净,局早在方才已经布好,她不能让江绥就此坏了她的计划。

    更何况,江绥对陈健动手也是姑且算是为了她吧。

    众目睽睽之下,蔺溪不想留下任何隐患,让麻烦牵扯到他们身上。若陈健现在死了,她和江绥谁都洗脱不干净。

    “你别打了。”

    若是江绥没有看到她方才认真剥橘子的样子,和递棍子时的熟练,这些话还显得有那么些说服力。

    他沉默了一下,半晌后道“怕的话,你就闭上眼,别看。”

    多日前江绥便已准备好了一切,他本也没打算放过陈健,拔出萝卜带出泥,钓的就是陈家这条不安分的大鱼。

    再加上陈健已经盯上了蔺溪。江绥没理由再放他多活些时日。

    “你不能杀了他”蔺溪有些无奈,这人怎么这么倔呢,说不听。

    一旦动手就坏事了。

    她该怎么阻止难道要告诉江绥,弄死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不留痕迹暗中动手,而非逞一时之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可这么说出去,她以后还怎么维持矫揉造作的姿态

    “我我,你,”蔺溪咬了咬牙,再看一眼地上的陈健,索性小声道“你还想顺利成亲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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