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憋出血红色，被缚住的四肢青紫麻木，挪动一下便是钻心的疼。
神情开始恍惚不定，眼前明明是黑暗，却幻化出各种模糊的人像。
十五岁的女儿自桓思隐房中出来，她站在满园山茶中，甜甜地喊了一声爹爹，脸上却毫无半点情绪，倒像是算计般看着他，悄然笑道，“我知道你对娘亲”做了什么”
又是百废待兴的十九年前，那个暴雨如注的夜晚，他披衣执灯，拱门后，像是一群仙娥，她们虽有些狼狈，却容姿生光，难以叫人移开眼。
为首的仙子怯生生的眼眸像是蒙着一层雾气，娇声而泣，“郎君好生之德，能否让奴家暂避一晚”
他的心蓦地一痛，桓思隐是他此生挚爱，他杀了她，但他也救了她。
眼前光影轮转，这座游天阁内，一样冰凉的雨夜，另一位仙子跪在地上，满目潸然，“求郎君放我离去，奴家想活下去”
长安正值最后的混战，他愕然，不明白为何她执意要离开，一个女子孤身一人，又能顶着战乱去哪里
但耳畔唯有那句话。
想活下去
她说，想活下去
他忽然睁开血丝爆裂的双眼，绷紧了全身的皮肉，像是爆发般拼命侧头避开收紧的白绫，脖颈上被勒出深紫色，半炷香后，床榻一阵微震，一枚玄铁令被他叼出，死死地噙在口中。
铁令色泽如墨，经久未衰，只是凤池长喙处缺了一角，露出锋利的边缘。
天不亡我他混乱地思考，努力低下头去，那条白绫渐渐被割成丝丝缕缕
月下花田，玉屏舒风。
玉窍庄虽富，宴席却格外朴素。
山珍海味一应俱全，却不像长安贵戚那样喜好歌舞助兴，席上只有他们四人，除了齐小南横抱了只琵琶，正在弹奏那曲坊间最时兴的魑魅。
像是来自幽冥的曲调。
“齐姑娘琴艺妙绝。”左素光由衷感叹。
杜江天坐在一旁，低头慢吞吞地吃着一尊金铃炙，不看美人，不赏乐曲，仿佛他真的只是来吃席的。
“这是京中时兴之曲，名为魑魅，说的就是天福镇的狐仙。”齐小南满心满眼似乎都放在左先生身上，纤手拨弦勾出一个惑人的调子，笑道，“其实这里山野纷乱，说不定真有什么妖魔鬼怪。”
左素光淡然笑道，“这都大人清贫一生，据说连杀只鸡都不敢，妖魔鬼怪竟挑他下手，实在过分。”
齐小南轻声一笑，调侃道，“说不定是那妖怪恨透了朝廷，否则怨气也不会这样大，专挑官员下手。”
齐叙摇摇头，温和地笑道，“妖精之说，在下是不信的。”
“那兄长信鬼神否”齐小南不依不饶，眨眼道，“尤其是冤死的人变成的，那日去接都大人的可不是一人，而是许多人，这些人会不会”
“你会不会有些太扫兴了。”齐叙横了她一眼，又往她碗中夹了些菜，“快来吃席罢，杜先生这样食不言的君子之态，你何时能学到一星半点。”
杜江天居然十分扫兴地点头表示赞同，齐小南扁了扁嘴。
左素光嘿然道“我这学徒是穷怕了，从没吃过好的，更别提中宗时候的烧尾宴菜式了。”
杜江天面色不变，在桌下踹了他一脚。
齐叙面如春风，“不过是仿盛朝的菜肴，能得二位先生称赞已是几位厨子的造化了。”
左素光笑得很受用。
齐小南已然揽袖将自己的那份送到他面前，眉眼弯弯道，“既好吃，那便将我这份也吃了吧。”
杜江天忽然抬眼，冷冷地看着他面前那道菜，连齐叙面色都抖了一下，假咳了两声。
左素光对上她亮晶晶的眼，尴尬无比，正犹豫是将那道光明虾炙送给杜江天还是直接婉拒，席间突然踉踉跄跄闯进一个仆人打扮的人，跪在地上焦急道。
“少爷奴去送饭，敲了半天门，老爷房中无人应答”
齐叙筷子掉在桌上，肃然惊起。
片刻后，齐家兄妹已然领着两位先生到了游天阁。
山水迷蒙，无灯的游天阁像是黄泉之境，透不出半点人气。
地上放着一碗早已凉透的药膳。
齐叙喊了两声，果真无人应答，他慌乱间想去撞门，那门后却隐隐透出一只柜子的形状。
唐恣抬手止住他的动作，“里面是堵上的，你一人定然撞不开。”
齐小南急道，“那我爹是不是”
她话还未说完，“砰”地一声巨响，大门已经被人一脚踹开，里头堵门的那只木柜被踢出去半尺。
那位杜江天先生已然掀袍走了进去，他划亮了一只火折子，四下打量，屋中的单钩的重重纱帐里安置着一张堆满锦被软枕的雕花木塌。
榻上躺着一个人，着华服，枕瓷枕。
月色混着火折暖黄的光。
齐小南忽然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她死死抓住了唐恣的手臂，连一直温文尔雅的齐叙也是一脸震惊，双唇颤抖，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姬云崖示意唐恣看床上，唐恣紧锁着眉头站在门前，也有些发愣。
闪烁幽暗的火光中，重重纱帐后的木榻上，仰面躺着一具尸体。
一具完整灰败，张大嘴仿佛在喊叫的骷髅。
神情开始恍惚不定，眼前明明是黑暗，却幻化出各种模糊的人像。
十五岁的女儿自桓思隐房中出来，她站在满园山茶中，甜甜地喊了一声爹爹，脸上却毫无半点情绪，倒像是算计般看着他，悄然笑道，“我知道你对娘亲”做了什么”
又是百废待兴的十九年前，那个暴雨如注的夜晚，他披衣执灯，拱门后，像是一群仙娥，她们虽有些狼狈，却容姿生光，难以叫人移开眼。
为首的仙子怯生生的眼眸像是蒙着一层雾气，娇声而泣，“郎君好生之德，能否让奴家暂避一晚”
他的心蓦地一痛，桓思隐是他此生挚爱，他杀了她，但他也救了她。
眼前光影轮转，这座游天阁内，一样冰凉的雨夜，另一位仙子跪在地上，满目潸然，“求郎君放我离去，奴家想活下去”
长安正值最后的混战，他愕然，不明白为何她执意要离开，一个女子孤身一人，又能顶着战乱去哪里
但耳畔唯有那句话。
想活下去
她说，想活下去
他忽然睁开血丝爆裂的双眼，绷紧了全身的皮肉，像是爆发般拼命侧头避开收紧的白绫，脖颈上被勒出深紫色，半炷香后，床榻一阵微震，一枚玄铁令被他叼出，死死地噙在口中。
铁令色泽如墨，经久未衰，只是凤池长喙处缺了一角，露出锋利的边缘。
天不亡我他混乱地思考，努力低下头去，那条白绫渐渐被割成丝丝缕缕
月下花田，玉屏舒风。
玉窍庄虽富，宴席却格外朴素。
山珍海味一应俱全，却不像长安贵戚那样喜好歌舞助兴，席上只有他们四人，除了齐小南横抱了只琵琶，正在弹奏那曲坊间最时兴的魑魅。
像是来自幽冥的曲调。
“齐姑娘琴艺妙绝。”左素光由衷感叹。
杜江天坐在一旁，低头慢吞吞地吃着一尊金铃炙，不看美人，不赏乐曲，仿佛他真的只是来吃席的。
“这是京中时兴之曲，名为魑魅，说的就是天福镇的狐仙。”齐小南满心满眼似乎都放在左先生身上，纤手拨弦勾出一个惑人的调子，笑道，“其实这里山野纷乱，说不定真有什么妖魔鬼怪。”
左素光淡然笑道，“这都大人清贫一生，据说连杀只鸡都不敢，妖魔鬼怪竟挑他下手，实在过分。”
齐小南轻声一笑，调侃道，“说不定是那妖怪恨透了朝廷，否则怨气也不会这样大，专挑官员下手。”
齐叙摇摇头，温和地笑道，“妖精之说，在下是不信的。”
“那兄长信鬼神否”齐小南不依不饶，眨眼道，“尤其是冤死的人变成的，那日去接都大人的可不是一人，而是许多人，这些人会不会”
“你会不会有些太扫兴了。”齐叙横了她一眼，又往她碗中夹了些菜，“快来吃席罢，杜先生这样食不言的君子之态，你何时能学到一星半点。”
杜江天居然十分扫兴地点头表示赞同，齐小南扁了扁嘴。
左素光嘿然道“我这学徒是穷怕了，从没吃过好的，更别提中宗时候的烧尾宴菜式了。”
杜江天面色不变，在桌下踹了他一脚。
齐叙面如春风，“不过是仿盛朝的菜肴，能得二位先生称赞已是几位厨子的造化了。”
左素光笑得很受用。
齐小南已然揽袖将自己的那份送到他面前，眉眼弯弯道，“既好吃，那便将我这份也吃了吧。”
杜江天忽然抬眼，冷冷地看着他面前那道菜，连齐叙面色都抖了一下，假咳了两声。
左素光对上她亮晶晶的眼，尴尬无比，正犹豫是将那道光明虾炙送给杜江天还是直接婉拒，席间突然踉踉跄跄闯进一个仆人打扮的人，跪在地上焦急道。
“少爷奴去送饭，敲了半天门，老爷房中无人应答”
齐叙筷子掉在桌上，肃然惊起。
片刻后，齐家兄妹已然领着两位先生到了游天阁。
山水迷蒙，无灯的游天阁像是黄泉之境，透不出半点人气。
地上放着一碗早已凉透的药膳。
齐叙喊了两声，果真无人应答，他慌乱间想去撞门，那门后却隐隐透出一只柜子的形状。
唐恣抬手止住他的动作，“里面是堵上的，你一人定然撞不开。”
齐小南急道，“那我爹是不是”
她话还未说完，“砰”地一声巨响，大门已经被人一脚踹开，里头堵门的那只木柜被踢出去半尺。
那位杜江天先生已然掀袍走了进去，他划亮了一只火折子，四下打量，屋中的单钩的重重纱帐里安置着一张堆满锦被软枕的雕花木塌。
榻上躺着一个人，着华服，枕瓷枕。
月色混着火折暖黄的光。
齐小南忽然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她死死抓住了唐恣的手臂，连一直温文尔雅的齐叙也是一脸震惊，双唇颤抖，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姬云崖示意唐恣看床上，唐恣紧锁着眉头站在门前，也有些发愣。
闪烁幽暗的火光中，重重纱帐后的木榻上，仰面躺着一具尸体。
一具完整灰败，张大嘴仿佛在喊叫的骷髅。